“这便是你们杨家矿脉所在？”
唐岁负手踱着步子打量着前面人影忙碌矿场。
那些赤膊矿工将原矿拉出来，肩头粗麻绳勒进绽开的皮肉里，在烈日下脊背泛着油光。
杨婉仍有些恍惚唐岁将其带离杨府时的离奇操作。
直接捏了她两个丫鬟的脸覆在她二人脸上大大方方出来了。
她回过神来拉住唐岁衣角。
“是的，妹妹别走太出去了让他人看见。
矿场还是有好几个修士把守的。”
衫裙少女的眼神却是渐渐凝重起来。
好些个矿工，眼里皆是带了猩红血丝。
唐岁反手扣住女子腕脉，瞥了一眼纯良无害的杨家小姐。
这杨家果然有猫腻。
只是看杨婉的样子并不知情。
“杨小姐，我且问你。
你晓得这些矿工是从何处来做工的吗？”
唐岁扭头虚眯起漂亮眸子看向杨婉。
杨家小姐迟疑一瞬回道：“应是从荆州几城雇的罢？
我也不是很清楚。”
“走，进去瞧瞧。”
唐岁忽地揽住杨小姐腰肢。
瞅准工人卸矿时机旋身隐入矿内。
杨婉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脯。
唐岁神识于幽暗甬道里散开，细细搜寻着异样气息。
越往里边走便越有股淡淡的血腥气息。
杨婉跟着少女步伐，却见前方唐岁忽的停了下来。
随后唐岁反手拉住杨婉，躲进后方一个废弃矿路岔口。
杨婉后背抵着冰冷的岩壁，唐岁的掌心覆在她唇上不让其出声。
“呜呜~”
“嘘~噤声。”
唐岁传音给杨婉，示意其冷静下来。
只见矿道内有几名九境杂修肆意谈笑路过。
“诶，这些难民比此前那些雇工可要听话得多。
以往还要催赶雇工谨防他们偷懒，如今却是没这个顾虑了。”
“你们说家主究竟花了什么代价让这些个流民如此听话？”
一杂修有些好奇，看向矿场头子。
那头子抱起手臂。
“罢了，都是自家兄弟，埋人的工作你们也干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瞒的。
听说咱们杨家傍上了一位大人！”
“大人？莫不是吴家老祖？”
“非也非也，便是吴家老祖也护不住这血晶矿脉。”
躲在暗处的唐岁闻言蹙了眉头看向杨婉。
杨婉眸子里也闪出疑惑之色。
唐岁心头无声叹息，这娇养深闺的大小姐。
只怕什么都不清楚。
监工矿头突然压低声音。
“就是这大人，能蛊惑人心……
叫人把心肺都掏出来献上。”
“有这等神奇手段？
莫不是个道家修幻大佬？”
那矿头便不说话了，给了众人一个讳莫如深的眼神。
“我也不知晓那位大人底细。
这种事情还是少打听，我等也只是手底下跑腿的。
知晓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
几人不约而同后退几步。
“说的是，说的是……”
最先开口的胖子强笑两声。
“我自家里带来几罐梨花酿，今日阳光正好，这些矿工又不用督促。
不如你我兄弟几人小酌一下，岂不美哉？”
“哈哈，贤弟有心了……”
待得几人腰间矿灯在岩壁上投下扭曲影子消失，唐岁才松开手。
她并未问杨婉什么。
只是拉着她沉默地往前走。
心中暗暗思忖。
既然这杨家疑似与诡物勾结，那灰色诡物又为何会来眼馋杨婉一对眸子呢？
莫不是杨家老祖与那诡物做了什么交易？
如此一说诡物若有人接应能自由进出城也不算难事了。
唐岁鼻翼微微翕动。
“越来越重了，血腥味。”
她身后杨婉闻言身体一颤。
“矿，矿洞为何会有血腥味？”
唐岁拉着她拐进另一条深深的废弃矿道。
“很简单，血晶矿是六境矿物。
其内蕴含庞大血气。
又可磨成粉末作武夫药浴，又能用作炼丹炼器之材。
便是四、五境凶兵都会掺些在里面以更流畅地灌注血气对敌。
其价值在六境矿物内都是顶尖的。
甩了玄铁矿十万八千里。
至于何处来的血腥味，你待会就知道了。”
“这，这，我从未听家里人提起过……”
杨婉捂了小嘴惊叹。
“到了。”
杨婉只觉一股血腥恶臭扑面而来。
唐岁蹲下身在地上拾起一块矿土在手中捻了捻。
随后她捂鼻用儒力刨开地上两尺厚土。
地下露出已开始初步腐烂的人肉组织。
杨婉小脸煞白，有些站不稳扶在一旁土壁上。
唐岁面无表情地将土覆回去。
“看此处大小和气味浓郁程度，这里大概葬了十几人……
想必其他矿坑还有。”
杨婉只觉胃里翻涌有些犯恶心。
若是此事乃是父亲与爷爷他们所知所为……
“还往下看么？”
“为，为什么？
我父亲待人和善，爷爷此前也是人前令人尊敬的长者……”
“很简单，杨小姐。
你看此处废弃矿道尚且还有些未开采完的玄铁矿。
这处玄铁矿应是和血晶矿连在一起。
而血晶矿便是利益，是切切实实能让你杨家整体横跨两个大境的大机缘。
几十个凡俗的命，便能让这机缘消息不外泄。
死死攥在杨家手中。”
沉默半晌，唐岁幽幽道。
“咱们上去些罢，你且在此处等我，我先一个人下去看看。”
杨婉缓过神来点点头。
唐岁几个闪身便藏至血晶矿开采地。
原来如此，这血晶矿是零零散散布在土里。
大块的也不过人脑大小，凡俗矿工只要将其从周围岩体里剖出便可。
她起先还纳闷六境矿物凡人要怎么开采。
不过这些矿工，按那监工头子所说，应是从亥州几地过来的流民。
以凡俗脚力能跨了两三州应吃了不少苦头。
如今还要被囚禁在此被当做苦力压榨。
不如……
唐岁眼里泛过一丝寒芒。
不行，很快她又压下念头。
如此一来只会打草惊蛇。
看那些矿工眼尾猩红纹路泛着殷殷微光。
只怕被另一只操纵恶欲的诡物影响颇深。
而且，她总觉得这些人少了些什么。
饶是被如此对待也未作反抗，甚至连点异样表情也没有。
简直就像是行尸走肉。
可看这些人之间又能正常交流。
恶欲……对了！
是怒！这些人被剥夺了怒的情绪。
如此看来此诡能力就有些不得了了。
若是也能如此轻易影响修士……
少女甩了甩头，应是她有些多想了。
若是能影响修士直接将州牧控制了，这荆州城早就被拿下了。
她深深望了一眼众人忙碌身影。
回到此前废弃矿道拦腰抱起杨婉。
此时杨婉已是自己悄悄哭过，眼角尚带泪痕。
唐岁低语一句。
“别叫出声。”
随后抱着怀里人儿如鬼魅般疾速出洞。
见得几个杂修在门口喝酒划拳。
唐岁见状脚尖一踮，半息间几个腾身隐进山上灌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