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刚转过一处街角,忽觉眼前一花,与一人撞了个满怀。
他常年习武,下盘极稳,平日就是三五个壮汉也撞他不动,此刻却不知怎地,竟脚下一个趔趄,险些跌倒。
反倒是对方——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丈,身形却稳如泰山,还伸手扶了他一把。
\"你没事吧?\"两人同时开口。
待武松站稳身形,定睛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
\"怎会是你?\"两人又是异口同声。
原来,这老丈不是别人,正是那陪他一起在景阳冈打虎的——花子游。
两人自昨日到了清河县后,便各自分开了,武松去县衙报到任职,花子游则说要去寻个故人…
\"丁老,您这是...\"
武松上下打量着花子游,只见他比昨日分别时更加邋遢,原本灰白的须发如今竟全白了,脸上还多了几道新鲜的抓痕。
“脸怎么被挠了?”
不过那抓痕虽多,倒是不深…
花子游尴尬一笑。
“无妨,无妨…”
为怕他继续深究,急忙转移话题。
“武家官人,这是要去哪啊?”
武松应道。
“回衙门,您呢?现在在哪落脚?”
花子游思考片刻后,决定还是实话告诉他,毕竟以后这武松定会常常去武大郎家。
若是说了假话,被他哪天碰上,定会对自己提防。
“哦,小老儿如今新在紫石街那边买了一处宅子,暂时在那里落脚。”
“喔…紫石街?那感情巧了,我家哥哥也住在那里。不知,您是在东头还是西头?”
武松一听他住在紫石街,便兴奋的抓起了花子游的肩膀。
花子游被他这么一抓,顿时觉得有些肩膀发疼,急忙侧身一拧,顺利的脱离了他的“魔掌”。
“就在西头。”
其实他很想说,老子就他娘的住在你哥家隔壁,而且还跟你嫂子他娘的有一腿。
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假装甚事不知。
“西头?可是在一茶铺对面?”
“正是…”
武松闻言大喜。
\"这可真是天大的缘分!丁老既与我兄长比邻而居,不如现在便随我去认个门?\"
花子游眼角一跳,心中暗道不妙。
他下午才与潘金莲见过,那娘们的第六感忒强,他怕到时候被她给一眼看出来,自己是化的妆,那可就…
\"这个...\"
花子游捋着胡须,面露难色。
\"老朽今日还有要事在身,改日定当登门拜访。\"
武松不疑有他,爽朗笑道。
\"也好。丁老既在紫石街住下,日后有的是机会。\"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
\"这点心意,权当乔迁之喜。\"
花子游急忙连连摆手。
\"使不得使不得!老朽虽穷,却也不能...\"
\"丁老,你莫要推辞!\"
武松不由分说将银子塞进他手中。
\"那日在景阳冈上,与丁老斗酒,恰逢知己。再说,日后也不妨要去府上叨扰…这点心意,不足挂齿。\"
花子游闻言,只得收下,心中却五味杂陈。他偷眼打量武松,见这汉子眉宇间正气凛然,对自己更是推心置腹,不由得想起自己与潘金莲的勾当,竟罕见地生出一丝愧疚。
不过,他的愧疚之念,也就一闪而逝。
因为,若是自己不勾搭潘金莲,她日后也会勾搭其他人。
自己最起码不会害了他大哥,但其他人——可就不一定了。
两人又各自寒暄了几句,相约明晚一起去武大郎家吃酒后,便各自分开了。
(花子游刚搬新家,好多东西也没置办,所以只能先去武大郎家。)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
翌日…
花子游白天与李师师在街上采办了一些东西,傍晚时分,便提了两坛好酒前往隔壁武大郎家了。
花子游提着两坛上好的金华酒,站在武大郎家门前整了整衣冠。
他特意换了一身崭新的藏青色直裰,脸上的伪装也重新修饰过,连那些抓痕都用脂粉掩盖得几乎看不出来。
\"咚咚咚——\"
他轻轻叩响门环。
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武大郎那张憨厚的笑脸。
\"丁老来了!快请进!\"
花子游作揖道。
\"叨扰了。\"
他递上酒坛。
\"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武大郎连连摆手。
\"您太客气了!快请里面坐,我兄弟已经到了。\"
屋内飘来阵阵饭菜香气,花子游跟着武大郎穿过前院,远远就听见武松爽朗的笑声。
他暗自调整呼吸,脸上堆出和善的笑容。
\"丁老,快入座…\"
武松从厅中迎出来,今日换了一身便装,更显得英气逼人。
三人寒暄着入席。
花子游环顾四周,不见潘金莲身影,心中稍安。
\"嫂嫂在厨房忙活,一会儿就来。\"
武大郎似乎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
\"今日她特意做了几道拿手好菜。\"
正说着,忽听珠帘响动,一阵香风袭来。
潘金莲端着托盘袅袅婷婷地走进来,今日她穿了一身淡紫色罗裙,发髻高挽,衬得肌肤如雪。
\"叔叔久等了。\"
她先向武松福了一福,眼波流转间,又瞥向花子游。
\"这位就是丁老爷吧?奴家有礼了。\"
花子游连忙起身还礼。
\"不敢当,武家娘子客气了。\"
那妇人眼角斜飞,将花子游略一扫视,便再不肯多看第二眼。
只把一双水杏眼儿,尽数泼在武松身上。
“叔叔,菜已备齐,快动筷吧!”
说这话时,她的目光却始终没有从武松的脸上挪开。
花子游看在眼里,不由得轻咳一声。
“咳…”
那妇人听得咳嗽,这才勉强瞥了花子游一眼,却似看见个无趣物件般,即刻又转回武松身上。
腰肢一扭,挨着武松身边坐下,倒似没骨头般要往人身上靠。
\"叔叔尝尝这糟鹅掌。\"
潘金莲拣最肥处夹来,指尖故意在武松手背一刮。
\"奴腌了整三日呢。\"
说话时呵气如兰,那香风直往武松鼻子里钻。
武松皱眉避开。
\"嫂嫂自便就好,不必理会武松。\"
花子游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心想,你他么是疯了吗?老子还活生生的坐在这里呢。别说我了,你老公也他么在这呢。
这他娘的,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我们留吗?
而李师师在他旁边听到他在那假装轻咳,便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偷偷在他腰间掐了一下,也学着那潘金莲的口吻笑道。
“老冤家,你也快尝尝这武家娘子腌的糟鹅掌吧!人家娘子都腌了三天了呢…”
花子游被李师师这一掐,险些叫出声来。转头见那妮子眼里噙着促狭笑意,只得强装镇定道。
\"老朽牙口不好...\"
话未说完,盘中忽多了块鹅掌——原是李师师学着潘金莲模样,也捏着嗓子给他布菜。
那厢潘金莲听得动静,这才斜眼扫来。
见李师师虽是已年逾花甲,可那双巧手,却跟那葱管似的。
此时,那手指正往花子游嘴边送食,不由得鼻子里\"哼\"了一声。
暗忖:\"这老厌物倒会享福,带着这般标致的老妪,虽说已年老色衰,可那勾人的本事,竟不比自己差了半分。\"
不过,那老妪只是在为花子游夹菜,她也不好言语,只是她故意模仿自己,倒叫她有几分生气。
武松一看二人这样,便也看出来几分端倪。
于是,赶忙端起酒碗。
“来,哥哥,老丈,咱仨干一个。”
花子游见状,顿时明白武松用意,也跟着端起了碗。
“来,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