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到达扈家庄时,已是掌灯时分。
踏入庄门,青石板路在脚下延伸,两侧灯笼摇曳,将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扈三娘刻意与花子游保持着半步距离,却总忍不住用余光瞥他。
灯笼暖光映在他侧脸上,勾勒出利落的下颌线条,连投在墙上的剪影都透着几分凌厉。
\"小姐。\"
一个梳着双髻的小丫鬟从回廊飞奔而来,却在看到花子游时猛地刹住脚步,眼睛瞪得溜圆。
\"翠儿,去准备热水和干净衣裳。\"
扈三娘下意识抚了抚散乱的鬓发。
\"再让厨房备些酒菜,送到东厢房。\"
小丫鬟的目光在二人之间转了个来回,突然福了福身子。
\"好的小姐。\"
她转身时又忍不住偷瞄花子游,脸颊微红地快步离去。
花子游嘴角微扬。
\"怎么连你们扈家庄的丫鬟,也这么爱盯着陌生男人看?\"
\"你…\"
扈三娘耳根发热,生气的朝他剜了一眼。
“我先去给我爹报个平安,待会去…去找你。”
花子游闻言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他故意压低声音道。
\"扈大小姐这是要夜访客房?传出去怕是有损闺誉啊。\"
\"胡说什么?\"
扈三娘急得跺脚,脸颊飞红。
\"我是去...去给你送银两!\"
\"哦?\"
花子游拖长了音调,勾人心弦的桃花眼在灯笼下若隐若现。
\"二百两银子,确实值得大小姐亲自跑一趟。\"
扈三娘气结,正要反驳,却听回廊尽头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的大哥扈成快步走来,腰间长剑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三娘!\"
扈成目光在妹妹染血的衣衫上停留,眉头紧锁。
\"你这是...\"
扈三娘慌忙退开一步,与花子游拉开距离。
\"大哥,多亏这位壮士相救,我才从梁山贼人手中脱险。\"
扈成审视的目光在花子游身上扫过,最后停在他腰间那柄看似普通的刀上。
花子游不卑不亢地抱拳一礼,月光映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冷峻的轮廓。
\"父亲在书房等你。\"
扈成突然压低声音。
\"祝家来人了,正在商议...\"
\"我知道了。\"
扈三娘打断大哥的话,不自觉地又瞥了花子游一眼。那人却已退到廊柱阴影处,仰头望着檐角铜铃,神色难辨。
\"翠儿已备好客房。\"
扈成转向花子游,语气诚恳。
\"壮士若不嫌弃,就在庄里小住几日。\"
花子游唇角微勾。
\"那就叨扰了。\"
他说话时眼尾微挑,看得扈三娘心头一跳。
\"我先去见父亲。\"
扈三娘匆匆说道,转身时衣袂翻飞,带起一阵香风。
走出几步,她鬼使神差地回头,正看见花子游站在灯笼下目送她。
暖黄的光晕里,他那俊俏的脸庞,早已深深的刻在她的脑海中。
扈三娘咬了咬唇,快步离去。
转过回廊时,她听见大哥在问。
\"还未请教公子高姓大名?\"
夜风送来花子游带笑的回答。
\"花子游...\"
扈成又问。
“江湖上可有诨号?”
花子游回。
“未曾有,不过,之前曾有个绰号叫——花蝴蝶。”
扈三娘脚步一顿,心头莫名一颤。这个诨号,确实配得上他那张脸。
——
书房内,烛火摇曳。
扈太公正与祝家三公子对坐品茶,见扈三娘推门而入,祝三公子立即起身相迎。
\"三娘妹妹。\"
他快步上前,腰间玉佩叮咚作响,伸手就要去扶扈三娘的手臂。
\"听闻你遇险,可把愚兄急坏了。\"
扈三娘不着痕迹地侧身避开,径直走到父亲身旁坐下。
扈太公轻咳一声。
\"三娘,祝贤侄特意带了聘礼单子来,你看看...\"
\"爹…\"
扈三娘打断道。
\"这些事情,您自己做主便好。我来就是跟您报个平安…\"
说罢,扈三娘竟直接起身离开。
祝彪见她来了又走,连忙起身相送。见她胳膊上还带着血渍,便想上前搀她一把。
谁知,扈三娘却是像受了惊般,厉声呵斥道。
“别碰我…”
祝彪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笑容顿时凝固。书房内的烛火忽明忽暗,映得他面色阴晴不定。
\"三娘!\"
扈太公拍案而起。
\"怎可如此无礼?\"
扈三娘这才惊觉失态,却仍退后两步与祝彪拉开距离。
\"我...我只是...伤口未愈,不想让人碰上。\"
说罢。不等两人再有反应,立马便退出了房间。
出了房间,转过回廊拐角,扈三娘竟莫名其妙的来到了东厢房。
东厢房的窗纸上映着摇曳的烛光,里面传来\"哗啦\"的水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清晰。
\"小姐...\"
翠儿刚要开口,就被扈三娘一个手势制止。
水声忽停,传来花子游慵懒的哼唱。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嗓音低沉悦耳,带着沐浴后特有的松弛感。
扈三娘耳根发烫,却鬼使神差地又往前挪了半步。
窗纸上突然映出一个修长的剪影——花子游正起身擦拭身体,宽肩窄腰的轮廓被烛光勾勒得清清楚楚。
\"看够了吗?\"
屋内突然传来带笑的询问。
扈三娘惊得后退两步,绣鞋踩断一根枯枝,在静夜中发出\"咔嚓\"脆响。
\"哗啦\"一声,花子游似乎又坐回了浴桶。
\"扈大小姐若是着急送银子,不妨进来等。\"
\"无耻…\"
扈三娘气得跺脚,却听见屋内传来衣物窸窣的声响。
想象那人正在更衣的画面,她慌忙背过身去,连脖颈都染上了绯色。
翠儿捂着嘴偷笑,被扈三娘瞪了一眼。
\"去...去把银两取来!\"
\"现在就要?\"
\"现在就要!\"
等翠儿跑远,扈三娘才敢稍稍放松紧绷的肩膀。
屋内水声又起,伴着花子游漫不经心的调侃。
\"听你大哥说,祝三公子此次带了二十箱聘礼?扈大小姐好福气。\"
扈三娘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与你何干?\"
\"自然有关。\"
水花溅落的声音突然靠近,似乎他就站在窗边。
\"我的二百两尾款,可别成了你的嫁妆。\"
窗纸上突然映出他伸手取衣的剪影,手臂肌肉线条流畅有力。
扈三娘急忙闭眼,却听见\"吱呀\"一声——花子游竟将窗户推开条缝,带着水汽的迦南香顿时扑面而来。
\"你...\"
她刚要呵斥,却见窗缝里探出一个湿漉漉的脑袋。
\"劳驾,帮忙递下毛巾。\"
花子游湿漉漉的发梢还滴着水珠,顺着脖颈滑入半敞的衣襟。
他懒洋洋地倚在窗边,伸手指了指挂在护栏上的素白汗巾。
扈三娘慌忙后退,绣鞋踩在落叶上发出细碎声响。
\"自、自己拿!\"
\"太远,够不着。\"
花子游眯起桃花眼,水珠顺着睫毛滚落。
\"还是说...\"
他突然压低声音。
\"扈大小姐想进来帮我擦?\"
\"下流!\"
扈三娘气得抓起地上石子就往窗缝里砸,却听\"啪\"的一声——花子游竟用两指稳稳夹住了飞石。
夜风忽起,吹得窗缝又开三分。
月光下,扈三娘脸色越发羞红…
因为花子游那精壮的身躯竟被她看了个通透,她急忙转过身去。
“混蛋…”
扈三娘暗骂一声,可方才那惊鸿一瞥,在她脑海中,却怎么都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