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启山太阳穴鼓了下,对视上青年恶劣玩味的笑,再次明白一个道理,果然青年不能惯着,给一点好脸就蹬鼻子上脸,恨不得在你脸上蹦跶。
江落已然得意忘形,依旧欠欠地用言语招惹男人,“您瞧您白瞎这么一张俊脸了,成天冷冰冰的,说话都带着寒气!”
“但凡您能像旁人一样对我多说几句甜言蜜语,我都恨不得亲自把心掏出来给您看!”
说着说着他更加不着调,开始说榻上事,浑话连天,一般人早就听得面红耳赤。
张启山忍了又忍,手背青筋鼓起,抬手捏住他后颈,一脚将身侧的椅子从桌下踢出,将坐在怀里乱扭的青年甩了上去。
江落对他没有半点防备,这会心脏差点从嗓子眼蹦出来,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突然翻脸的男人,紧抿着唇在心底怒骂:
“死闷骚,惯会装正经!有本事一会回屋也能装出个坐怀不乱的圣僧样!”
张启山没有理会他怨念深重的眼神,起身给他舀了半碗小莲蓬荷叶汤,放到他面前。
江落斜了他两眼,拿起勺子喝了口,感觉还成,又将视线落在满桌的菜肴上。
茄鲞,松掌鹅油卷,胭脂鹅脯,糟鹅掌鸭信,清蒸八宝猪,三鲜鱼翅,酸笋鸡皮汤……
他挨个只咬一小口,品尝一番后,好吃的告诉男人以后可以接着做,不合口的直接扔到男人碗里。
而张启山也由着他,毕竟他是真见识过江落这张矜贵矫情的嘴,面对不合心的食物,软的硬的来一遍,他宁愿饿死也不吃一口……
他看了眼碗里快堆满的每块都缺一小口的菜,又将视线落到青年勾笑的眼尾,挑了挑眉,无声轻叹,算了,又不是养不起。
江落无论何时都不老实,他嘴里叼着一小块茄鲞,歪着脑袋看张启山,含糊不清地问:“佛爷,我这一桌下去不会顶您亲兵半年经费吧?”
张启山看了他一眼,从碗中夹起一块啃出半圆形的鹅脯,神情没有丝毫变化,用餐动作优雅严谨。
江落眼眸像春日惊蛰破冰的湖水,带着细碎的晶亮,他将座椅拱蚯拱蚯,挨到男人身侧,殷切又狗腿的眼神像火苗似的烧了起来。
他用手肘抵着男人手臂,扭扭捏捏,又情深意切地道:“佛爷,您对我真好!”
张启山深知江落矫揉造作的秉性,视线都没移一下,果然他下一句真不是什么好话:
“你比我爹对我都好!谁若是在我面前提到这个身份,我脑海里第一反应的都是您!”
青年将头枕到他肩膀上,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颈侧。
张启山咀嚼动作微滞,侧目看了眼,映入眼帘的就是青年有些散开的衣领,若隐若现的白皙胸膛,他沉了口气,冷声道:“坐直吃饭。”
江落乌黑柔顺的发有一缕窝在修长的脖颈间,发梢若有似无地扫在男人颈侧。那截若隐若现的颈子白而细,柔玉也似,不堪一握。
他面对男人不假辞色早已习惯,浅浅笑了一下,又凑近了些,在男人耳边轻声问:“今日那四人好像是我……家里人派来的,他们来寻我了,您说我该怎么办?”
“或者该问您……需要我怎么做?”
张启山捉住他作乱的手,握住他白皙细软的手指用带有薄茧的指腹把玩。
他眉眼低垂瞧着青年很快被磨红的指骨,心里想着的却是,这等脆弱细软,一点也不像能捏碎人头骨的样子。
江落柔顺地靠在男人肩头,整个人变得惫懒,看向男人的目光却是灼灼似火。
他唇角勾起,嗓音清浅:“至深至浅清溪,至近至远东西,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此乃《八至》。”
“我原本初闻时不以为意,但时至今日,却颇有所感,尤其那最后半句‘至亲至疏夫妻’。”
江落伸着颈,姿态优雅又妩媚,用唇触碰男人耳垂,“您说今日一事,您见识到那几人的本领,心底会不会对我的警惕又深了层,毕竟我对您隐瞒的秘密如此之多,您是否思考过我之于您,弊大于利?”
“今日这顿餐,不会是您给我准备的断头饭吧?”
青年诋毁诽谤、惹人动怒的浑话向来是信手拈来,张启山松开他的手,用力按住他后颈,将他贴过来的头按了回去。
“我定一个人功过利弊,从不会去猜度他在想什么,而是要看他做了什么,论迹不论心。”
江落脖颈被桎梏着,瞧不见男人神情,但听着他低沉的声音,只觉如刺骨寒冬里坠在玉石上的冰凌,一字一句都透着令人打颤的冷意。
他喉结动了动,那股冷意从后颈处开始往上蹿,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头皮发麻惊悚感。
江落十分能屈能伸地抬手打了打自己的嘴,娇声娇气半真半假道:
“家里面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喜欢我,他们都在利用我,他们明明讨厌死我了,却因为我的身份不得不对我恭恭敬敬,都虚伪的很!”
“我从小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很没有安全感,佛爷您能理解我吗?”
张启山没有说话,只是松开了手,将他睡袍散开的腰带重新系好。
江落盯盯地瞧着他看,搂住他要收回的胳膊,继续娇声道:“佛爷我没说谎,您多对我好些,耐心些,我只是没有安全感,我没有坏心思……”
张启山既然认定了他,对待他自然是最为忍让纵容,可听到他那句“我没有坏心思”,他也是忍不住摇头嗤笑,实在是难以配合下去。
江落也不觉羞耻,嘴角高高扬起,笑得跟只偷到肉的狐狸一样,什么麻人的情话都说得出口:“士欲为知己者死,故先当为知己者珍重,女既为悦己者荣,故后当为悦己者长存。”
“佛爷您是我之知己,更是我之心悦之人,我愿为您死生不负,珍重万千,也想因您华容,长存与共。”
张启山听得耳道刺刺麻麻的,薄唇勾起不易见的弧度,眼柔眉舒,如同春水初融,但一切都不为青年所见,只有一句格外噎人的话送与他:“吃饭时候别说话。”
江落上翘的嘴角僵住,原本以为这段话能将张启山感动的死去活来,结果就这?
死闷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