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清夜微微皱起眉头,暗自思忖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在心中将魏望舒刚才所说的那些话翻译出了真正的意思——
哼,姓君的家伙,你这家伙居然敢偷偷跑来逛青楼,还正巧被本姑娘给撞见了!识趣点的话,你就乖乖闭上嘴巴,千万别坏了本姑娘的好事,否则可有你好受的!
“也罢也罢,既然魏先生这般兴致盎然,那本世子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
君清夜嘴角微扬,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他目光流转,飞快地扫过魏望舒的面庞,仿佛要从对方的表情中捕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破绽。
在彻底领悟了魏望舒话语中的深意之后,君清夜潇洒地迈步上前,顺着魏望舒给出的台阶稳稳而下。而后,他毫不迟疑地在魏望舒原本所坐的位置旁优雅落座。
这一举动显然出乎了林逸枫的意料,只见他听闻此言后,身躯猛地一颤,脸上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向来心高气傲、从不轻易屈尊的君清夜竟然真的会选择留下。
一时间,整个雅间内原本紧绷得如同弓弦一般、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骤然消散于无形之中。
林逸枫愣神片刻后,迅速回过神来,有些悻悻然地坐回到自己原来的座位之上。
此刻,他的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各种滋味交织在一起。他实在无法理解,眼前这位名叫魏无痕的男子究竟是凭借何种魅力,能够成功吸引住君清夜的注意力,并令其心甘情愿地留在此处。
然而,尽管满心疑惑,但林逸枫深知此时并非深思此事的最佳时机。于是,他暂且将这些纷乱的思绪压下心头,重新展露出平日里那副放荡不羁、声色犬马的模样。
只见他长袖一挥,巧舌如簧地与君清夜谈笑风生,没过多久便再次将宴席的气氛推向高潮,之前的那些不快转眼间便被大家通通抛诸脑后。
且说这林逸枫乃是四皇子龙行湖麾下之人,而那四皇子龙行湖更是未来皇位的继承者——储君!
正因如此,即便是心高气傲、言辞犀利如君清夜这般人物,面对林逸枫时,亦不敢在言语之上对其过分讥讽。
于是乎,二人只得相互客套地推杯换盏起来,然而各自心中却是别有一番思量,就这样勉勉强强地维系着那看似平和的表象,继续饮酒作乐。
随着一杯接一杯的美酒入喉,短短不过半个时辰而已,但见得君清夜已渐渐显露败象,原本挺直的身躯开始不由自主地摇晃起来,仿佛风中残烛一般摇摇欲坠。
显然,此时的他已然不胜酒力,那满脸通红之色以及略显迷离的眼神,无一不在昭示着他即将被酒醉所征服。
一直冷眼旁观的魏望舒见到此情此景,心中不禁有些焦急难安起来。
要知道,她可是深知君清夜一旦真的酩酊大醉,极有可能会因酒后胡言乱语而不慎将自身的真实身份暴露无遗。
倘若事情果真发展到那般田地,那么她此前所有的精心谋划,与努力岂不是统统都要付诸东流?
一想到此处,魏望舒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担忧之情,只见她缓缓放下手中的筷子,面带几分忧虑之色对着林逸枫开口言道:
“林先生,你瞧这世子殿下如今已是醉态尽显,恐怕再喝下去就要失态了。依在下之见,今日这酒宴不如就此打住如何?”
有君清夜在场,林逸枫心里头便像压着一块巨石般沉重,感觉浑身上下都极不自在。
而当君清夜应允参与这场饭局后,他那挑剔的目光更是如利箭一般扫视着屋内的众人。只见他眉头紧皱,满脸厌恶地挥挥手,毫不留情地将那些莺莺燕燕、男男女女通通赶出了房间。
特别是那些男小倌儿们,更是连滚带爬地被驱赶出门外,仿佛多停留一秒都会令他作呕。转眼间,偌大的屋子内除了他们三人之外,就仅剩下几名小心翼翼伺候酒席的侍女。
这顿酒的后半程对于林逸枫而言简直就是一场煎熬。他坐在那里如坐针毡,每一口酒下肚都好似咽下了一只毒虫,让他从里到外地感到难受和别扭。
此刻的他,心中只盼望着能赶紧送走眼前这位令人畏惧的瘟神。
终于,林逸枫再也无法忍受这种压抑的氛围,他强装出一副笑脸,端起酒杯向对面的人说道:
“也好,魏先生,咱们今日就到此为止吧!咱们啊,改日再相聚,改日再相聚。”
说罢,他轻轻放下手中的酒杯,眼睛却始终不敢正视君清夜。
魏望舒见状,也微笑着回应道:
“林公子所言极是,那咱们就改日再会。”
随后,她略一思索,拿出一张纸条写下了一个地址递给林逸枫,并告诉他若日后四皇子龙行湖有任何指示或需求,都可前往这个名为静谧轩的地方寻她。
“魏先生,你可是知道我的,此次这世子殿下就全权托付于你了,请务必将其安全地送回到清河王府,在下就先行一步上楼去喽。”
话音刚落,林逸枫压根儿不给魏望舒回应的机会,心急火燎地转身便走,甚至连头都未曾回一下。
紧接着,只见他迅速唤出先前那位打扮得妖冶妩媚的男小倌儿,满脸饥渴难耐之相,毫不顾忌地一把搂住那男小倌儿纤细柔软的腰肢,急匆匆地上楼而去。
魏望舒望着眼前趴在桌子上醉得不省人事、意识模糊的君清夜,心中的怒火瞬间喷涌而出,简直快要气炸了肺。
要知道今晚这场会面对于她而言可谓是步步惊心,犹如行走在薄冰之上一般小心翼翼,时刻提心吊胆着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暴露出破绽。
然而,这个君清夜倒好,不仅中途突然冒出来搅局添乱,如今更是酒足饭饱、玩乐尽兴后便昏睡过去,留下这么个烂摊子给自己收拾,还得负责亲自护送他返回清河王府。
尽管心中恼怒万分,但魏望舒终究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强压下心头的火气,伸手扶住君清夜,缓缓朝着楼梯口挪动脚步。
随着君清夜那高大而沉重的身躯整个儿地倚靠在了魏望舒的肩膀上,她顿感压力如山倒般袭来,仿佛有千斤重担猛地砸落。
这股突如其来的重量让魏望舒措手不及,她的双腿微微颤抖起来,好似难以承受如此巨大的负荷。
此时此刻,一股无名之火在魏望舒心头熊熊燃起。她恶狠狠地瞪着眼前这个失去意识、完全依赖于她搀扶的男人,心中暗自咒骂道:
“这家伙怎么这么重!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会碰上这种事!”
愤怒与无奈交织在一起,令她几近崩溃。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真想不顾一切地咬紧牙关,使出全身力气将君清夜从楼梯上狠狠推下去,任凭他像个滚地葫芦一般顺着台阶一路翻滚跌落至楼下。
然而,仅存的一丝理智最终还是战胜了冲动。尽管心中充满怨念,但魏望舒明白此刻不能意气用事。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咬着牙,艰难地挪动脚步,一步一步地带着君清夜缓缓走下楼梯。每迈出一步,对她而言都是一种煎熬,汗水早已湿透了她的衣衫。
好不容易,经过漫长而艰辛的努力,魏望舒终于成功地把君清夜从楼上扶到了楼下。此时的她已是筋疲力尽,浑身发软,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量。
当看到不远处停靠着清河王府的马车时,魏望舒如遇救星般急忙向车夫招手示意。
车夫见状赶忙跑过来帮忙,两人齐心协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身形魁梧的君清夜塞进了狭窄的马车车厢内。
完成这项艰巨任务后,魏望舒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感觉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但稍作休息之后,想到还得尽快赶回御史府,她强打起精神,挣扎着爬起身来。由于实在太累,她也懒得再去另外寻找一辆马车,索性直接登上了这辆刚刚安置好君清夜的马车,与车夫一同启程返回御史府。
一路上,魏望舒始终保持高度警惕,不断回头张望,仔细观察后方是否有人跟踪。只有在反复确认身后并无异常情况之后,她那颗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一些。
就这样提心吊胆地前行了一段路程,马车终于抵达了御史府后门。
君清夜暂时居住在御史府中的一间客房里,这间客房距离魏望舒所住的月华居以及幽兰苑都不算太远。
魏望舒搀扶着仍旧处于昏迷状态的君清夜,摇摇晃晃、步履蹒跚地朝着客房走去。这段短短的路对于此时的魏望舒来说却如同万里长征一般遥远,每走几步她就得停下来喘息片刻。
等到好不容易走到客房门口时,魏望舒已然累得上气不接下气,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滚落下来。
魏望舒气势汹汹地走到床边,只见她毫不犹豫地伸出双手,狠狠地推了君清夜一把。这一推力道极大,君清夜猝不及防之下被重重地摔倒在了床上。
然而,让魏望舒万万没想到的是,君清夜其实根本就是在假装喝醉。就在她用力推搡的瞬间,君清夜迅速出手,顺势一带,巧妙地利用她的力量将其拉倒在了床上。
两人的身体瞬间紧密贴合在一起,彼此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此刻,他们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气息。四目相对,那两对清亮的眸子宛如深邃的湖泊,倒映着彼此复杂的情感。
而从君清夜口中呼出的氤氲酒气,则如同一层薄薄的雾气,弥漫在两人之间,使得气氛愈发暧昧迷离。
“满满,我喜欢你。”
君清夜凝视着身下的魏望舒,深情款款地说道。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仿佛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魔力。
听到这句话,魏望舒先是一愣,紧接着怒火瞬间涌上心头。
“世子殿下在青楼里快活完了,还说这种话,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她怒不可遏地吼道,同时奋力挣扎着想挣脱君清夜的束缚。
君清夜见状,心中一惊,连忙松开手臂,坐起身来试图向魏望舒解释。但此时的魏望舒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根本不愿意听他多说一句。
她迅速从床上爬起,脚步匆匆地朝着门口走去,甚至连一个回头的动作都不愿做,似乎连自己的背影都不想留在这个令她感到羞耻和愤怒的地方。
正当魏望舒刚刚走出客房门没走几步时,突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呼喊声:
“老爷,快点,就在这边。”
她定睛一看,原来是父亲魏延和继母郑文雪正朝这边快步走来。
只见魏望舒身着男装,英姿飒爽,但那精致的面容却难以掩盖她身为女子的事实。郑文雪站在一旁,嘴角挂着一抹轻蔑的笑容,声音尖锐而高亢地叫嚷道:
“老爷啊,您瞧瞧这丫头,整日里不学好,竟然学起男子装扮来了!不仅如此,身上还散发着浓浓的酒气,哪还有半点姑娘家该有的模样啊!这若是传扬出去,咱们魏府的名声可就要毁了!”
魏延听后,脸色微微一沉,心中虽有怒火,但想到世子殿下就在客房,不好发作,只得强行忍耐下来。他瞪了一眼魏望舒,严厉地说道:
“从今往后,不得再如此胡闹!这段时间给我老老实实呆在家里等待出嫁,哪儿也不准去!若敢违抗,定行家法惩处!”
“家法?”
魏望舒闻言,不禁冷笑出声,眼神中满是嘲讽与不甘,“郑文雪欺凌侮辱于我,铁证如山,可您呢?在世子殿下面前,您却能将此事轻描淡写地带过,甚至当作没发生一般。”
“怎的轮到我这里,动不动就是家法伺候?难道这魏家家法,专门是为我一人所设不成?”
魏延本就因魏望舒的行为感到气恼不已,此刻又见她竟敢公然顶嘴、针锋相对,心中的怒火瞬间如火山喷发般喷涌而出。
然而,碍于世子殿下就在客房里,他只能强压下心头的怒意,咬牙切齿地对魏望舒喝道:
“住口!休得胡言乱语!”
“混账东西!你这逆女莫要以为自己羽翼渐丰,就胆敢不将我这个做父亲的放在眼中!”
“今日你竟敢如此目无法纪、肆意妄为,那我便定要让你知晓咱家的家规家法可不是吃素的!来人啊,速去祠堂给我取来鞭子!”
魏延怒发冲冠,额头上青筋暴起,一双眼睛瞪得犹如铜铃一般,大声呵斥着下人。
就在这时,只听得门外传来一声铿锵有力的通报声:
“长公主殿下驾到!”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如同平地惊雷,使得在场的三个人皆是一愣,心中不禁暗自思忖起来:如今已将近亥时,夜色深沉,这位长公主龙玉鸾怎会在此时突然造访呢?
众人循声望去,但见长公主龙玉鸾正款步而来。只见她步伐轻盈却又不失稳重,每一步都仿佛丈量好了一般恰到好处;身姿婀娜多姿,仪态端庄大方,宛如仙子临凡。
而那清冷如霜的声音更是自她那朱唇皓齿之间缓缓流出:
“究竟是谁如此大胆,竟敢对本宫的义女动用家法?”
魏延一听这话,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暗叫不好。他赶忙躬身向前,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大礼,颤声道:
“微臣魏延参见长公主殿下,愿殿下千岁千千岁,福寿安康,万事顺遂。”
一旁的郑文雪见状,也不敢有丝毫怠慢,急忙随着丈夫一同跪倒在地,诚惶诚恐地说道:
“臣妇郑文雪叩见长公主殿下,祝殿下凤体康健,吉祥如意。”
就在此时,一直安静地站立在一侧的魏望舒,心中一紧,连忙以最快的速度双膝跪地,并将头深深地低垂下去,恭恭敬敬地说道:
“娘亲万安。”
而那尊贵无比、气质高雅的长公主龙玉鸾,则微微转动眼眸,目光如炬般从两人身上缓缓扫过。
当她的视线落到女扮男装的魏望舒身上时,不禁略微一愣,但很快便恢复了常态。紧接着,她先是向前迈出一小步,伸出纤细修长的右手,轻轻扶住魏望舒的手臂,柔声道:
“娘亲不是跟你讲过了,无需行此大礼。”
听到长公主如此温柔的话语,魏望舒赶忙应道:
“是,娘亲。”
随即,她十分乖巧顺从地借着长公主龙玉鸾手上的力道站起身来。
待魏望舒起身之后,长公主龙玉鸾这才像是突然又记起了在场的另外两个人一般,面色平淡如水,语气淡淡地说道:
“你们两个,都平身吧。”
稍稍停顿片刻后,长公主龙玉鸾那双美丽动人却透着威严的眼睛,直直地看向刚站起来的魏大人,再次开口问道:
“魏大人,这深更半夜的,不好好歇息,为何会如此恼怒以至于要动用家法呢?”
很显然,对于自己的义女魏望舒,长公主龙玉鸾还是颇为关心和疼爱的。而且她们二人之间还有着某种特殊的约定,如果魏望舒没有犯下什么大过错,那么作为义母的长公主自然是要全力庇护于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