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二,乃是我的曾祖,也就是我爷爷的父亲。
在岁月的长河中回溯,百十年前那个寒风刺骨的深冬之夜,究竟是何种缘由,驱使他们毅然决然地踏入那口幽深的枯井?李老二口中的“畜生朋友”,又究竟是何方神圣?
这一切的故事,还得从他们下井前的一个月徐徐道来……
在李家屯这个仿若世外桃源却又略显闭塞的山村里,李老二的名号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是村里唯一的兽医。
然而,这所谓的“名声在外”,并非源于他医术的精湛绝伦,仅仅是因为方圆十里八村,就独他这么一位从事兽医行当的人,真可谓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李老二自幼便开始钻研劁猪骟马的手艺,经过多年的磨砺,已然练就了一身绝技。干活时,他干净利落,手法娴熟得让人咋舌。
每当面对待劁的公猪,他手起刀落,动作一气呵成,那公猪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像样的嚎叫,两腿间传宗接代的家伙事儿就已经少了一对。
待公猪懵懂地回过神来,再定睛一瞧,两颗肉球早已稳稳地躺在李老二手里,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这场“手术”的迅速与成功。
起初,兽医庄子的生意还算红火,日子过得也是有滋有味。凭借着这门手艺,李老二不仅站稳了脚跟,还成功娶上了媳妇,小两口的生活充满了希望。
可命运似乎总爱开玩笑,不知从何时起,李老二像是被恶魔附身一般,鬼迷心窍地迷上了赌博,尤其是玩骰子。自此,他便如同着了魔,三天两头往赌局里钻,把家中的大小事务抛诸脑后。
赌博,就如同一个无底的黑洞,不断吞噬着他的财富和生活。没过多久,家中仅有的那点积蓄便被他挥霍得一干二净。
曾经殷实的家,如今变得一贫如洗,穷到夫妻俩甚至只能轮流穿一条棉裤,日子过得捉襟见肘,苦不堪言。
眼瞅着春节的脚步越来越近,整个村子都沉浸在一片喜庆的氛围中,可李老二的家里却如冰窖一般寒冷。家中的粮缸早已见底,空空如也,连一粒米都难觅踪影,一家人都快揭不开锅了。
更糟糕的是,最近兽医庄子的生意冷清得如同这寒冬的夜晚,死寂一片。半个月过去了,竟然连一个顾客都没有上门,哪怕是来修驴蹄子的人都不见踪影,这可让李老二一家的生活陷入了绝境。
夜里,万籁俱寂,只有寒风在窗外呼啸。李老二和媳妇躺在冰冷的炕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他们的脑海中不断盘旋着同一个问题:这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马上就要过年了,难道真的要一家人喝西北风,饿着肚子过年吗?
两人愁眉苦脸,又是挠头,又是搓脚,恨不得把头皮都挠破,把脚丫子都搓出火星子来;又是咬牙,又是放屁,满心的焦虑与无奈只能通过这些小动作来宣泄。
他们绞尽脑汁,冥思苦想了半天,却依旧毫无头绪,找不到一丝解决问题的办法。最终,两人只能无奈地放弃,索性躺平,心想:爱咋咋地吧,听天由命了。
李老二的媳妇把手伸到他裤裆里,摸索了半天,一脸失望地说:“你咋整天也不想那事儿?白搭了你胸前那两根黑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黑旋风李逵转世,知道的,都晓得你就是个怂货李鬼。”
李老二一把打开媳妇的手,摸着胸前的胸毛,瞪着眼骂道:“混球,傻婆子,想个屁!俗话说‘好男一身毛,好女一身膘’,咱胸前的毛倒是有了,你的膘呢?还怪我?老子都饿得出门要把裤腰带紧三圈,不然裤子都提不上。他娘的,上边还没填饱肚子,哪有心思想下边的事儿?你个整天张嘴吃米的货,身上连二两膘都不长,连个母猪都不如,也不知道犯愁!”
媳妇一听,顿时火冒三丈:“老二,你这个没本事的窝囊废!还敢赖老娘?要不是你在赌桌上输得底儿掉,咋能过得这么惨?”说着,两人就在炕上扭打了起来。
突然一阵突兀的敲门声,如一记重锤,猛地砸破了这般争吵。李老二被这声响吓得浑身一颤,差点没直接蹦起来。
他下意识地紧了紧那条破得都露出棉花的老棉裤,嘴里嘟囔着:“真他娘的晦气,这大半夜的,莫不是来俺家叫丧来了?”那语气,就像是有人刨他祖坟一样,满是不悦。
他极不情愿地起身,趿拉着那双破旧的布鞋,“嘎吱”一声打开了门。刹那间,一盏昏黄如鬼火般的纸皮灯笼,直直地闯进他的视线。
提灯笼的,是个身着锦缎小袄的男人,瞧模样也就三十出头,个头不高,身形略显单薄。
那两撇八字胡,像两条蠕动的小虫子,趴在他那窄窄的鼻梁上方。一双绿豆般的小眼睛,在灯笼昏黄的光线下,闪烁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光。
那人脸色惨白,白得如同冬日里的残雪,头上还扣着一顶瓜皮帽,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有钱人的派头。
可这人脸上毫无表情,活像一尊冷冰冰的雕像,那灯笼的光映在他脸上,更是添了几分诡异,吓得李老二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大步。
那人见状,立马点头哈腰,动作娴熟得如同训练有素的仆人,问道:“请问,您是李大夫吗?”那声音,尖细又带着几分讨好,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李老二先是一愣,像是被人施了定身咒,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答道:“我,我可不是什么大夫,我是劁猪骟马的,专门伺候畜生的,用现在的新名词儿说,就是个兽医。您呐,铁定是找错人了。”
说着,便伸手要关门,那架势,就像是要把这莫名其妙的麻烦拒之门外。
可那人哪肯罢休,又一次点头,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微笑,说道:“不,没找错,我正是特地来请您去瞧病治伤的。”那笑容,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扭曲,让人心里直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