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头望去,眼前的辟支塔静静矗立,周身散发着古老而神秘的气息,足足九层之高。虽算不上巍峨摩天,却已然是这寺庙建筑群中的最高者,宛如一位沉默的守护者,俯瞰着周遭的一切。
整座塔通体呈现出肃穆的灰白色。我又围着塔绕了一圈。看到塔基座都是由厚重的石块砌就,其上雕刻着阴曹地府酷刑场面的浮雕,那些扭曲的面容、痛苦的姿态,在岁月的侵蚀下,依旧栩栩如生。
塔层的高度与直径,自下而上逐层递减,比例精妙,收分恰到好处,线条流畅而挺拔,尽显雄伟之姿。此
时,夜幕已经悄然降临,外面那微弱的光线,犹如一层薄纱,根本无法穿透这塔的厚重,难以看清塔内的真实模样。
我怀着一丝忐忑,伸出手,用力推了推塔的两扇木门。门缝极大,若是愿意,甚至能将脑袋直接伸进去一探究竟。我忙掏出手机,点亮照明功能,向着门内小心翼翼地张望。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目睹塔的内部结构,眼前的景象却与我平日里的想象大相径庭。
原以为会有宽敞的楼梯蜿蜒而上,方便人逐层攀登,可实际上,里面的空间极为狭小,整个塔体的结构近乎是实心的。塔身内部由青砖和泥土搭建而成,岁月的痕迹在每一块砖、每一寸土上都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塔入口处的空间稍显宽敞,可越往里走,空间便越发逼仄。正对着门口的,是一道极为狭窄的石砖楼梯。
确切地说,这楼梯不过是在整个实心塔体的基础上,硬生生开凿出的一道凹槽罢了。阶梯窄得可怜,仅仅勉强能容一人通过,每一步都需格外小心,稍有不慎,便可能失足滑落。
在冲着门口的阶梯壁上,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些用毛笔题写的诗词、诗句或是佛经之类的字迹,斑驳陆离。
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猫叫骤然响起,瞬间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定睛一看,只见那只黑猫正端坐在塔内部通向二层的台阶上,身姿优雅。它那一双黄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恰似两颗明亮的小灯泡,直直地盯着我,仿佛在向我传递着某种神秘的信息。
它是在召唤我进去吗?
理智在心底疯狂呐喊,警告我不该如此贸然进入这未知的塔中,可不知从何处涌起的一股勇气和强烈的探奇欲望,却如同汹涌的潮水,将理智彻底淹没。
我身不由己,拼了命地从那狭窄的门缝中硬挤了进去。
两扇门体由于年代久远,早已腐朽破败,脆弱不堪,两侧的门轴也布满了锈迹,在我的挤压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刺耳声响,仿佛随时都可能彻底散架。
刚一进去,我便不敢随意挪动分毫。有了之前在千佛殿的恐怖经历,我深知进入这种充满未知的地方,绝不能有丝毫的冒失与大意。
我缓缓举起手机,借助那微弱的光线,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四周一片死寂,安静得有些诡异,每一丝空气里都弥漫着未知的恐惧,让我不由得紧张起来,心跳也愈发急促。
在塔身中间青砖楼梯两侧的墙壁上,居然有历经岁月洗礼的墨迹,瞬间吸引了我的目光:
佛心随处见,层出更分明。
不用催灯火,天高月自生。
再次抬头时,却惊愕地发现,那只黑猫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然而,我却仿佛依旧能听到它那若有若无的叫声,在黑暗中隐隐约约地引领着我,召唤我向着佛塔的高处攀登。它究竟要带我去往何方?又想向我传达怎样的秘密呢?
我仿若被一道无形的丝线牵引,追随着那黑猫灵动的步伐,登上了塔的二层。
踏入其中,唯有一片空寂扑面而来,四下里阒无人声,唯有猫叫声悠悠然从上方传来。
我心下了然,它已然奔至塔的三层了。于是,我不假思索,疾步绕到塔内的阶梯处,继续向上攀爬。
塔内的阶梯,与平日里我们所熟知的楼梯大相径庭。因着塔内空间逼仄有限,那供人登塔的青砖阶梯,陡峭而狭窄,攀爬之时,倒真有几分像是在爬梯子的感觉。
我双手紧紧扶着阶梯两侧粗糙的青砖壁,一寸一寸、一级一级,艰难地向上挪移着。
就在我即将抵达三层之际,上方传来的动静,渐渐丰富起来。那声音不大,却宛如一场精妙绝伦的乐器演奏会,每一个音符都跳跃着,异常悦耳。
“咦?这究竟是什么动静?”
我暗自思忖,以我多年的阅历和经验判断,现代的乐器决然发不出这般独特的声响。这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古代穿越而来,不,并非单一乐器的独奏,分明是一整个乐队的齐鸣。
各种音色相互交融,和谐悦耳,仅仅凭借这音乐,便仿佛勾勒出了一幅繁华盛景,一瞬间,竟让我生出一种梦回大唐的恍惚之感。
然而,满心期待的我登上塔的第三层后,眼前所见,却再度令我大失所望。这里依旧空空荡荡,不见半个人影。
好在,此处已不像下两层那般漆黑如墨。墙壁之上,温馨精美的烛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丝丝暖意弥漫开来,让人心生慰藉。
我的第一反应便是,这塔里必定有人。这般温暖的气氛,驱散了我心底的些许恐惧,让我胆子也大了起来。可紧接着,我的心中便涌起一阵矛盾的挣扎。到底要不要再向上爬到塔的第四层去一探究竟呢?
一方面,我对上面那歌舞升平的景象充满了好奇,满心渴望知晓上面究竟藏着怎样的奇妙;另一方面,我又隐隐担忧,害怕上面会突然冒出什么未知的可怕存在。
毕竟,此处与刚才的千佛殿不同,这塔内空间狭窄,一旦真的出了什么意外状况,我怕是插翅也难逃。况且,此刻身边空无一人,若是我真的命丧于此,棍子和许大脑袋他们恐怕都不会知晓。
但那上方传来的钟鸣鼎乐之声,却又好似在轻声呢喃,告诉我这并非是个危险之地。温柔的烛光照在我的身上,恰似母亲的轻抚,让我渐渐放松下来,周身都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感。
这种舒服,绝非三言两语能够形容,仿佛刹那间,所有的烦心事都被远远地抛到了九霄云外,我的身体也变得轻盈起来,仿若能随风飘起。
而且,此时我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氤氲着一股从未闻过的奇异香气。我无法确切形容这究竟是馥郁的花香,还是女子的体香。
总之,这股香气充满了致命的诱惑,让我彻底放弃了最后的抵抗。它像是一只无形的手,牵引着我,不知不觉间,我已然登上了辟支塔的第四层。
当我踏入这一层的瞬间,眼前的景象,如同一束强光,瞬间点亮了我整个世界,心情也随之豁然开朗,仿若一脚迈进了梦幻之境。
烛光温柔得近乎虚幻,不太真实。这一层,宛如一个精心雕琢、豪华装修过的古色古香的舞台。而舞台的正中央,一位性感女子正在翩翩起舞,那身姿,美得惊心动魄。
确切地说,她绝非现代女子。
从她高高盘起的发髻,到那一身典雅的着装,无一不彰显着她来自遥远的古代。随着音乐的节奏,她的身姿舞动得愈发轻柔曼妙。如玉般的素手在空中婉转流连,裙裾飘飘,似天边的云霞。
一双如烟的水眸,欲语还休,眸光流转间,流光飞舞。整个人仿佛是隔着一层薄雾的繁花,朦胧飘渺,周身闪动着迷人的色彩。当真是:
玉体回风态若飞,丽华翘袖玉为魁。
后庭一曲燕飞舞,舞破江山君未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