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怀瑾也没想到,一连几日他都踏着月色翻窗进来,往日总是早早入梦的姑娘,今夜竟然俏生生地站在床前。
一看到他,那满脸的惊慌无措,赵怀瑾已经毫不意外了。
这姑娘一遇到他,似乎就没有不怕的时候。
且现在是他半夜翻人家姑娘的窗,怎么样都是他不占理。
他看着她像是被吓得说不出话,连喊人都忘了。
姜云烟不是吓得不敢喊,是她不能喊。
若是把人喊来,她此刻还穿着寝衣,跟一个外男在这房里,且不说她名声会彻底败坏,估计还会跟这人纠缠。
刚刚用冷水擦身子都没感受到的冰冷寒意,这时候因为眼前的人,侵透了她整个人。
“你快出去!”
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她声音都有些发颤。
赵怀瑾怎么会半夜翻她的窗,怎么会!
他是帝王啊,对任何人都可以招手即来,何需做这种像是鸡鸣狗盗一样的行为。
眼看他往自己这边走过来,她不住地往后退。
直到腿上触碰到身后的贵妃榻,一个腿软便跌坐下去。
她已经被吓得不行,好像越想逃离他,就越总是被他纠缠。
“你,到底要干什么!”
赵怀瑾知道自己又把人吓狠了,可这没办法,她总得习惯他,再慢慢地不去惧怕他。
几日后他就要将她带回宫,到时候日日相处,难道她还要这样一直怕他?
他稍稍俯身,大掌贴上她的耳际,拇指在她脸上仔细摩挲。
待看到眼角溢出的泪珠时,将手上移,拭去那滴要落不落的泪。
他听她的称谓,就知道她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谢芸应该是还没告诉她。
“不干什么,来看看你。”
夜色里,他声音难得放得很轻,这在他身上,是很少有的。
他出生便是尊贵的九皇子,十岁封为容王,十五岁去边疆是他自己的意愿。
平定北狄后被册封太子,及冠之年登基成为大楚至高无上的帝王。
他一生都不需要低头轻声去跟谁说话,唯独对这个小姑娘,心里多了几分柔情。
担心她舟车劳顿受不了,夜夜翻窗进来喂她吃药。
怕把人吓坏,还要轻声跟她说话,甚至在想她若是又哭了,该怎么哄一哄她。
姜云烟觉得一切都乱了,彻底乱了!
她明明才跟他见过几次,上次还很无理地叫他不要再找她。
他为什么还要来!
还要像前世那样,用手捧着她的脸。
他这样说话的语气,跟那时候也很像很像……
她挣脱开他的手,“你再不出去,我要叫人了。?”
赵怀瑾也不恼,只是将身子又压低了一些,近得姜云烟觉得鼻息都是他身上的香。
“别怕,朕不会对你做什么,这么晚你怎么还没睡?”
姜云烟想说幸好她没睡,不然这人潜入她房里她都不知道。
她张了张口,才猛然想起他刚刚的自称。
他……竟然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赵怀瑾一脸玩味地看着她,好像对她知道他的身份的反应很感兴趣。
姜云烟觉得心里越发地苦。
赵怀瑾承认了他皇帝的身份,那么她就不能再将他当做一个普通人去看待和拒绝。
对于一个帝王,她又是只能顺从,成为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宠。
她好像逃不过了。
赵怀瑾只在她脸上看到一瞬的震惊,接着就是哀莫大于心死的悲凉。
这样的神情,让他心里猝然一痛,像是被人狠狠揪着。
像是被什么指引着,他在贵妃榻上坐下,将人揽进怀里。
他叹了口气:“怎么每回看到朕都要哭呢?朕真的那么吓人?”
姜云烟颤着身子被他搂住,就连他这些话,她在前世也听到过类似的。
可是那又如何呢?
尊贵的皇帝陛下,自有他的骄矜和从容,无需去在意和了解她为何怕,又为何总是唯唯诺诺。
她以为自己已经摆脱前世的命运。
甚至在他承认自己的身份之前,都未曾灭过那份心思。
可是现在,他是那么无谓无惧地把她搂住。
他甚至不用去考虑,若是紫樱听到动静进来会如何。
她的闺誉,名声,从来不在尊贵的皇帝陛下的考量之内。
她想起前世,娴嫔说的一句话:“陛下对我们这些世家贵女自然是要讲些礼的,不像那等宫外来路不明的狐媚子,只是个玩意儿,陛下何需去顾及那是在什么地方,营帐外又有没有人呢……”
意识到自己兜兜转转,又回到从前,姜云烟失落到极致下,伸手猛然将他推开。
“你走开!我不要见到你!你为什么不能放过我!”
已经没有比现在更糟糕的处境了,如果她还是会走老路,那她也不要再任由着被欺辱!
赵怀瑾被她猛然一推,还未反应过来,就看到姜云烟已经退离他几步远,散着头发站着,那一双眼睛看起来凄苦得要命。
就连声音都不受控地大声了一些。
他知道外面还有个丫鬟在守夜,幸好来之前他就已经稍稍下了一点迷药。
否则让人知道,即使是她的贴身丫鬟,这闺誉多少也会受损。
他看姜云烟完全失控的情绪,除了一些不解,还有心疼。
她到底是有没有听到他的自称?
若是听到了,她那么胆小,不应该还这么大胆地推开他,质问他。
若是没听到,怎么她却是这样的反应。
可不管如何,这小姑娘红着眼睛,病还没好全,穿着单薄地站在他面前哭,看着实在太可怜。
他起身,“朕不是想对你做什么,是想对你好。?”
他又再次想去触碰她,可是姜云烟一退再退,退到窗前,才仰起头看他。
“夜探我的闺房,就是对我好么?”
她近似嘲弄一般的质问,赵怀瑾只以为她在担心这个,随即解释:“朕不会让任何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