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烟飞快看了眼靠在草垛边的赵怀瑾一眼。
看到他还是闭着眼，听到齐氏的话没有任何反应时，稍稍放心了些。
她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再有节外生枝什么的。
“齐姐姐，我说过了，我是一定要回家的，若是能平安离开这里，我会重金酬谢救了我的人，至于别的我都没办法答应。”
齐氏叹气：“那你只能自求多福了。?”
等齐氏走了之后，姜云烟才回到赵怀瑾旁边。
听得她在一旁坐下的动静，赵怀瑾才睁开眼看她，语气里喜怒难辨。
“这就是你说的前几日在这里过得不错？?”
都要被逼着和人成亲了还叫不错！
姜云烟抱住膝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就算这村里其他人之前对她和善，但若是没有莫三把她拐来，她何至于现在还连累得赵怀瑾堂堂帝王跟着她被关柴房。
且现在想想，根据齐氏还有周烈的话，她大概能猜到莫三为何把她迷晕带来了。
简直无耻！
但如今说这些都没用，好在赵怀瑾醒了，她还能跟他商量接下来怎么办。
“您知道谢将军府在二十几年前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赵怀瑾俊眸微眯，那件事是秘密，在他还是容王的时候，先帝就跟他说过实情。
这些年偶有些当年不知道实情的人向谢家寻仇，这些他都知道。
原先这事儿不需要他去管，但如今把烟儿牵扯进来，就不得不插手了。
“二十六年前，谢家军在罗焰岭和北狄的那场恶战，谢家军几乎全军覆没，只剩几个人护着如今的谢老将军冲出突围……”
随着赵怀瑾压低后沉着的声音，姜云烟渐渐了解了当年的事。
当年北狄来犯，谢家军领命去平定边境，谢家兄弟五人一同出征，意在一举将北狄彻底打到草原深处，让他们不敢再犯。
先帝治下的那些年，大楚百姓安居乐业，国库充盈。朝廷于是广纳粮，同样想一举收复从前失去的几座边境城池。
到大军一路往罗焰岭的路上都没出什么大事。
直到仗打到一半，谢家大哥才发现粮草有问题。
原先朝廷安排好的粮草数量和实际的粮草数量对不上。
可在出征前，谢家老四是和兵部对过数的！
经过一番盘查，这才知道，兵部领了粮草差事的郎中窦雄为了刮油水，和粮行勾结。
其中一家粮行是他的亲家，为了一己私欲，将将近一半的粮草数目交给他亲家去收购。
后来在收粮时出了些意外，原本要求的粮草数目便缺了三分之一。
在大军开拔前不久出了这样的事，这事若是被朝廷知道，绝对会被降罪。
窦雄从前在军营和谢家老四有过一些交情，便求到了他的头上。
窦雄只说剩余粮草会在大军出发三天后运送到边境。
谢家老四虽然打仗上英勇，却是个脑袋简单的，便应了下来……
饶是姜云烟只是个年纪尚浅的闺阁女子，也知道粮草这事是天大的，只听到这里，她大概都能知道后面该是些什么事了。
后来，答应好的粮草迟迟未到，谢家大哥将老四狠狠打了一顿军棍。
原本若是战事顺利，也可在粮草用尽之前班师回朝。
但那年的北狄军同样来势汹汹，以至于战事一直胶灼了两个多月都未有进展。
粮草出了事，谢家大哥不再替老四隐瞒，写了密信回京，但不知为何，京城迟迟未有回信。
再后来，眼看粮草越来越少，性急的谢家老五带着一队兵半夜深入敌营。
后来老五被俘，军中也渐有粮草不济的话传出来。
军心动摇本就是兵家大忌。
当时的北狄军似是知道大楚军的困境，便时不时地小打一场，意图将大楚军活活拖垮。
早就立下势必收复城池军令状的谢家大哥，在里外都形势不好的情况下，决定尽全军之力和北狄军决一死战。
那场仗打了三日后，粮草渐少，已经有不少兵叛逃，唯有原先就一直跟着的谢家军一直死死抵抗。
再后来……
谢家除了老三谢勋，其他都是战死沙场。
那场仗虽说是胜了，对于大楚来说，却是极为惨重，且结果只是将北狄打跑，没有做到收复城池的军令状。
“那之后大军班师回朝，回来的不过是几千人的队伍而已……”
赵怀瑾语气淡淡，像是在讲一个很远的故事。
实则他的内心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平静。
他也是沙场征战过的，自然知道去时三十万的大军，到回来只有几千人，到底是有多痛。
姜云烟听得心里很悲凉，短短的三十万的字，实则是多少人的父亲，兄弟，儿子，夫君……
她大概明白了，这村里的人说他们当初是逃难来的，恐怕是在那场仗时幸存下来的人，之后找了这么个地方隐居。
他们那么恨谢家，恐怕就是知道了当初谢家老四的原因导致粮草不济，最后大军落得那样的下场。
所以他们恨，似乎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她不大明白，当初幸存下来了，为何不光明正大地回来。
他们并没有做错事，相反的，在那场仗中是他们拼死御敌，才得以保全大楚的疆域，朝廷应该嘉奖他们才对。
她不懂，便直接问了。
赵怀瑾说了很久话，将后背往草垛上一靠，叹了口气：“若是朕没猜错，这些人应当是当初谢家老大的一队亲兵和他们的家眷。”
他看姜云烟一副认真求知的模样，恍然才想起，加上前世，这还是第一次在她面前讲这些和前朝有关的事呢。
他伸手拿去她头发上的枯草，“谢家军中有一队亲卫，是由当时军中的师爷莫卫忠带领的，那场战事到后来，莫师爷和亲卫为了保护谢勋全部战死。”
这是当时很多人所知道的。
但现如今看来，似乎这里面没有那么简单。
姜云烟抿了下唇，“我知道了，那个莫三，他或许和这个莫师爷有什么关系，他们都姓莫。”
她想着说不定是什么亲戚之类的。
赵怀瑾脸上带着赞许的笑意：“烟儿真的好聪明。?”
他是真的觉得她聪明。
姜云烟本来还想说可以从莫三这里看看能不能问出来当年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若是只是这村里的人还好，现在有一个什么李邢东，手下那么多高手，她都怕这些人迟早和谢家动真格。
谢家是谢芸的娘家，大家都对她好，她自然希望谢家不要被这些人盯上。
但赵怀瑾冷不丁来了这么句话，让她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心里腹诽着，她虽算不上很聪明，但也没有到笨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