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赵怀瑾便想着的,她前世在宫里那么不开心,需得等到她心结解开,愿意接纳他了,到时大婚再大开宫门将她迎进来。
就是没想到,姚申居然派了人把她接进来。
但知道她担心他的身体后,他心里泛起的甜蜜又久久不散。
“外头雨还未停,等停了雨再回去好不好?”
虽说雨势是小了些,但他已经半个多月没有见到她,私心里更想寻个借口好好看看她。
姜云烟垂着颈,默了一会儿后道:“陛下,您以后还是好好喝药吧,别让姚公公他们担心,您的龙体关乎江山社稷,不可大意。”
她的话在赵怀瑾看来,哪里是怕姚申还是谁担心,哪里是什么江山社稷的事。
纯粹就是她在关心他!
“这些担心我的人里面,也有你吗?”
赵怀瑾的话让姜云烟不敢抬头,只低着声说:“陛下的龙体事关江山社稷,作为大楚百姓,我自然……也是担心的。”
越是滴水不漏的话,越让赵怀瑾琢磨出点不一样。
知道她不会说实话的,他也不舍得逼她。
“过来坐下吧,我想听你说说话。”
龙榻前一张椅子都没有,她若是过去,那就只能坐在榻上了。
清醒过来的姜云烟哪里敢了。
她的勇气只适用于在事出从急时那阵子慌乱,便什么都不顾了,还主动要去给他喂药。
而当一切安定下来,她那点冒出头的勇气就又缩了回去。
只觉得怎么做都让她不适应且不自在。
她站着不动,赵怀瑾想起那长长的宫道她是一路走过来的,便撑起身子起身,将她拉到榻前坐下。
“别怕,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姜云烟才坐下,想将手收回,却被他紧紧握住,十指相扣。
赵怀瑾的手干燥温热,像是什么毒药一样,一点点浸润她的五脏六腑,让她那些要拒绝的意志一点点松散。
“派人送去的那些东西,你都喜欢么?”
他没去别院的这些天,几乎每日都有人往别院送东西。
不同前世的那些首饰绸缎,如今他送的都是和织造有关的,他想她应该会喜欢才对。
姜云烟还是没有去看他,只低声道谢:“谢陛下赏赐。”
说是这样说,她这些日子在别院那么努力看书写札记,想着到时候回将军府了,那别院的东西是不带着的。
她的事情自然有暗卫告诉赵怀瑾,赵怀瑾也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有时候他觉得,烟儿对谁都心软,唯独对他心太硬了。
但是他自己做的孽,又能怨得了谁呢?
“若是还有什么不懂的,想知道的,便和我说说,这宫里的藏书阁,还有长秋宫书房内的所有关于织造的书,我都给你找来。”
赵怀瑾这种投其所好的行为,姜云烟听得暗暗吃惊。
前世她都没去过宫里的藏书阁呢,虽然对那里藏书数万册感到好奇,却从未开口提出想要去。
她从未对赵怀瑾提过任何要求。
每次当她有所请求,便是在她不愿意屈从的时候,只是他从来都不曾听进去过。
或许是如今在宫里,只要想起前世的事,她心绪就变得沉重很多。
鼻子隐隐发酸,感觉又要憋不住想哭。
“陛下,我没什么不明白的。”
赵怀瑾哪里听不出来她的拒绝,她巴不得跟这宫里一点沾染都没有。
他摩挲着她细嫩的小手,只觉得光是这样,怎么都不够。
想抱住她,亲她。
但还不行,那样只怕会把她吓得更远。
早前他醒来,能让他抱那么一会儿,都已经是极为难得了。
“你可记得,长秋宫从前是我母妃的寝宫?”
不知道赵怀瑾为何突然提起这个,但姜云烟还是点了头。
“小时候我便是在长秋宫长大的,在那里我过得很开心,所以在你进宫后,才将长秋宫赐给你住。”
在姜云烟入住长秋宫前,那里一直都不让闲杂人进出的。
长秋宫对他而言,有很美好的回忆,轻易不会随意赏给别人。
他那时候就是想像先帝和母妃一样,跟她一起好好在这宫里生活的。
“但是没想到,是我一直的疏忽,反倒让你受了罪,若是母妃在天有灵,恐怕是要打我一顿的。”
姜云烟不是第一次听他讲秦淑妃的事情。
从前听的时候,她应和着只会说几句奉承的话,或者默然地听着。
但今日又听她提起,还说他的本意是想以为他们会跟他的父母一样,恩爱长久。
她有些好笑地终于抬头去看他。
“陛下,您年少时在先帝和淑妃娘娘膝下过得很幸福,其实我父母还在时,同样过得很幸福。”
她心里有股郁气,因为他前面那几句话慢慢聚集在一起,觉得不吐不快。
“那年中秋夜,您带我去了望仙楼,后来您问我为何要哭,我没有跟你说,您知道是为何么?”
赵怀瑾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我知道……”
只是是后来才知道的,终究又太迟了。
不管赵怀瑾是否真的知道,姜云烟只红着眼睛说:“我那时看到楼下一对夫妇带着女儿在买花灯,想起了我的爹娘。”
“若我的爹娘有在天之灵,他们不会舍得我入宫,他们若是知道您那样对我,他们会很心疼,可能疼得哪怕您是陛下,他们也要以下犯上护着我。”
“陛下,您从未觉得我也是有过父母疼爱的人,是么?”
赵怀瑾被她一字一句说得羞愧难当。
并不是这样,他想解释。
他那时候也是只想对她好,但是在那些事上,确实是伤了她的自尊。
让她从未在他这里感受到幸福。
“是我……忽略了那些,自以为是在对你好……”
以为她进宫了,从前的事情便都不重要了。
而父母的骤然离世,在随州被磋磨的几年,以及对她做的那些事,都成了压垮她身子的一根根稻草。
他想起前世后来以前伺候她的那两个丫鬟说的话。
“我们姑娘从前最是明媚了,整个明州县就没有比她还开心幸福的小姑娘,成天脸上挂着笑,但老爷夫人去了后,姑娘被方萍磋磨着,不到半年,性子便越来越胆小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