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龙潭动心了。
面对这么大的利益,他又怎能不动心?
这可是一年能产出白银十几万两的银矿啊。
虽然他隐约间也觉察出,一些事可能是出自杜玉霖的设计。
但那又怎样?
自己的部队能保住是被他所救,士兵们能吃饱喝足是他出钱,这都是不争的事实。
在这乱世中,人与人本质就是赤裸裸地相互利用,而杜玉霖还愿意在此之外包裹上一层真情实意,已经很难能可贵了。
马龙潭已经五十多岁了,一生中经历过两次洋人诬陷、朝廷背叛,他还能天真到以为谁会平白无故的对自己好?
眼前的杜玉霖也许是带着目的走近自己,但他好歹做到了真诚坦荡,要比曾经那些只给他画大饼,用完就抛弃的老官僚们强上太多了。
所以,在杜玉霖点出想“夺取天宝山银矿”时,马龙潭只犹豫了片刻,便作出了他的选择。
他一抱拳,“马某愿闻其详。”
杜玉霖笑了,他能控制射击的红点,能预先判断敌人进攻的路线,唯独人心他是无法完全预知的。
所以,在马龙潭给出肯定回应时,他因为这份“不确定”变为“确定”而感到高兴。
这也证明马龙潭并不是个迂腐之辈。
杜玉霖再次指向那只倒扣的茶杯。
“据说这天宝山银矿老当家,死的是不明不白,守着个大银山竟没有个后人,现在整个矿场都被一个女人控制着,你就说这事奇不奇怪?”
马龙潭一撇嘴,“我看啊,老头子就死这女人手里了。”
“可一个嫁给人做小的女人,为什么要弄死自己靠山呢?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她有了新靠山。就从她在程光第死后能稳住各方势力上看,这背后之人可不简单啊。”
“难道又是土匪?”马龙潭问道。
杜玉霖摇了摇头,“土匪没那个本事在延吉厅只手遮天,但你要问这女人背后势力具体是谁,我目前也不知道。”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答案只能等出了年后,杜玉霖去深入调查了。
其实相比这些,马龙潭更关心的,是自己在整件事中,到底处于个什么位置?
而所处的位置,能决定他的价码。
杜玉霖并没让他的心悬太久,直接就给出了答案。
“马大人,明年我就要去姚南了,督办陈绍常那头咱够不着,所以于家的买卖,恐怕就要由您来费心帮扶了。”
哦。
马龙潭这就猜到对方的意思了,原来自己是他杜玉霖放在延吉厅的一块压舱石啊。
“承蒙杜大人信任,只要条件允许,马某定然会尽力而为。但实际情况你也看到了,我这三百来人的残破队伍,能否保住编制都不一定,何谈维护杜大人的生意啊。”
杜玉霖明白,对方这是开始谈条件了。
“刚才我都说了,钱、枪、人,我都会帮你筹备。从陈督办那要也好,从我自己兜里掏也罢,我保你渡过这难关。”
马龙潭喜上眉梢,这就是他当下最想听的话。
“至于马大人的酬劳嘛,”杜玉霖比划了个三的手势,“天宝山银矿到手后,每年所得利润,我让三成出来。”
马龙潭按在膝盖上的手指,不自觉的紧了一下。
三成?
那至少也是每年三万两白银,如果再有了好设备,这个数翻倍也是可能的,绝对是笔横财啊。
本合计着杜玉霖也就是给他搞点装备来,能偶尔舍点钱就算好了,没想到人家一出手就是银矿利润的三成。
杜大人,够大气。
马龙潭故作为难,“额,这......马某受之有愧啊。”
杜玉霖却爽朗的笑起来。
“这才哪到哪啊?这延吉厅矿产丰富,除了银矿那还有煤矿哪,只要咱们弟兄手腕够硬,都他娘的是我们的。”
一句话说的马龙潭都要飘起来了,白花花的银子、黑黝黝的煤炭,围着他脑袋转啊转。
他就发觉自己这些年,有些活得有些太畏缩了。就为了能让这支队伍苟活下去,一直忍啊、让啊。
人家让去守林子就去守,让来救陈绍常就来救。可如今队伍被打残了,换回来什么了?换回来了个狗屁不是。
这跟杜玉霖一席话,算是打开了新视野,他浑身上下都舒坦了。
就大干一场吧,已然都在谷底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想到这,他终于下了决心,起身郑重施礼。
“马龙潭不才,从此愿为杜大人马首是瞻。”
杜玉霖也急忙站起还礼。
“杜某必与马大人共进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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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三,是营里放假的最后一天。
杜玉霖这才有了闲工夫,带着许彪和安庆余走进了延吉。
“延吉”本是个满语,有“岩羊”之意,用来赞美此处野生资源丰富。后来又因为这里在开发初期烟雾缭绕,被谐音成了“烟集”。当然还有种说法是,此地为吉省的延长部分。
局子街是这里最早形成的商业街,因朝廷最初在此设立“南岗招垦局”而得名。
历史上,在间岛事件之后,延吉厅逐渐被倭人侵占,更是在东北全面沦丧后,成为了伪间岛省的省会所在,在这居住的华国百姓受尽了侵略者的蹂躏。
虽说是商业街,它的规模也只是能说相对还可以,杜玉霖走在低矮的平房之间,脏兮兮的小叫花子围前围后,他不禁感叹,这里明明守着银山,可这日子却还是穷得叮当响啊。
虽然他通过伏击齐藤,暂时改变了历史的走向, 但这里的形势依然严峻呐。
它地处华朝边境,图门江的对面便是倭国驻朝显的第十九师团,这终将会是与倭军对决的主战场之一。
杜玉霖深深看了看周围,一定要打好此地的根基,守住东北,从守住这延吉厅开始。
别看杜玉霖在这忧国忧民,旁边的许彪和安庆余可就没这份心思了,尤其是在拐进一处山货大集后,他们就更是见啥都稀罕了。
大集里吆喝声不断,弥漫着朝族拌菜的香味。
摊位上,鹿茸、人参、貂皮这些在南面很稀罕的东西,在这里挂得到处都是,问问价格,还真就不算离谱。
反正杜玉霖刚宰完中野那群鬼子,兜里有点闲钱,他们便开启了“疯狂买买买”的模式。
许彪、安庆余在这方面是行家,杜玉霖脑中也因“乱世生存手册”,懂得如何辨别山货真假,所以他们挑起货来是又准又狠。
半天逛下来,三人皆是里外套了几层貂皮,头上戴了好几顶皮帽,后背还背着个超级大包,里面装满了好东西。
他们就那么并着排,在大集中到处散钱。
一时间,几人就成了大香饽饽,前后围满了卖家,争先恐后的介绍着自己的商品。
三人正听着,看着。
忽然,在相隔的一排档口那边,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
许彪支耳朵一听,回头对杜玉霖说:“咋听着,好像是宋大驴的声音呢?”
杜玉霖紧了紧后面的包裹,看向那头。
“那走,咱过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