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见他如此,更加相信了陆盛楠先前的话。
她轻嗔他一眼,“嗯,都知道啦,你说说你舅舅,干得什么事,也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说完,老夫人还抬手狠狠拍拍软娇的扶手,“我都跟着嫌丢人!”
赵怀安叹气,别说老夫人,他还不是跟着没脸再见陆家人?
一时竟又委屈黯然起来,他想到了李氏,他曾经那么真切地在李氏身上品尝到了母亲的关爱。
好多个夜里,他躲在被子里,想多了都忍不住流泪。
赵怀安鼻头酸酸的,眼前已经有些模糊起来,但一贯的骄傲让他并不想表现出软弱。
他使劲眨眨眼,然后装若无意地低头去逗弄墨雪。
墨雪摇着尾巴,随在软娇边上,走得气宇轩昂、威风凛凛。
突然,赵怀安发现自己似乎感情用事地漏掉了更重要的信息。
“外祖母,您是怎么知道的?”
他眨巴着眼睛看着老夫人。
“碰上了呀。”老夫人坐正了身子,低头理着前襟。
“您见到了陆姐姐?”赵怀安突然有些激动,没等老夫人回话,他又道:“您在哪里见到的?”
“在出京去别院的路上,正好跟陆家姑娘回京的马车走了个对脸。”
老夫人扭头看着赵怀安,伸着两只手比划了比划,讲故事一样,说得很是兴致勃勃。
虽然陆盛楠跟她儿子有过节,但跟她没有啊,而且不但没有,她们相处得还十分融洽,况且,这两个小兔崽子赖的账,她也十倍地还了。
也算是了了这桩前怨。
“真的吗?”赵怀安扭着身子有点坐不住了。
他莫名就想到在永福楼遇到的老和尚,老和尚说,他跟陆盛楠缘分匪浅,果然高僧算无遗漏。
老夫人望着他点头,“真的。”
“陆夫人呢,也回来了吗?”
“那倒没有,只有……”老夫人话没说完,赵怀安已经一脸沮丧地叹气,“哎,还以为可以见到眉姨呢。”
老夫人一听,更是好奇,“眉姨是谁?”
“陆姐姐的母亲,对我也曾十分关照。”
赵怀安蹙眉望着老夫人,满脸郑重。
他很想让老夫人知道,陆家人都是好人,他们救了他跟舅舅,对大榭和侯府都有恩。
老夫人又忍不住嗔了眼赵怀安,“人家对你们那么好,你们还好意思赖账!”
“赖账?”赵怀安有点糊涂。
“难道没有?三十两药钱。”老夫人敏感地觉出不对劲来。
赵怀安在心头叹气:
原来,陆姐姐并没有把事情都告诉外祖母,只说了一半,或者只说了个开头。
难怪外祖母能说得如此轻快,他还以为陆姐姐已经不再生他们的气了。
思及此,他面上的兴奋劲顷刻就化为了乌有。
老夫人皱眉打量他,不由心下打鼓,这陆姑娘跟老二难不成还有其他恩怨?
“殿下,您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外祖母?”她直截了当地问。
“没有。”赵怀安想也没想地回道。
老夫人知道多少就是多少,他可绝对不做那走漏风声的人,舅舅要是知道是他出卖了他,想想都后背发凉。
他赶忙岔开了话题,“所以,陆姐姐是回京城了吗?”
他跟舅舅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得帮他,先把消息探明白了。
“嗯。”老夫人挑挑眉。
“她住哪?”赵怀安继续问。
“干嘛?”老夫人歪了头,一脸警惕。
“没什么,您不是说我们赖了三十两银子嘛,那时候我们确实是没钱,既然陆姐姐回了京城,我正好去把钱还了。”赵怀安说的很是诚恳。
老夫人努努嘴,“还算你有心。”
她决定顺着这臭小子说,倒要看看还藏了什么鬼。
“我已经替你们把钱还了。”老夫人道。
“陆姐姐收下了?!”赵怀安明显有些不可思议。
“收了,我给了她三百两,十倍。”
“啊?!”赵怀安眼睛都瞪圆了。
“嫌多?”老夫人玩味地看着他。
“没有,不多,三万两也不多。”赵怀安低了眉眼,面上不自觉就带出些沮丧来——
陆姐姐居然毫不推辞地收了老夫人三百两银子,这不像她。
所以,她是真的还在生他们的气。
老夫人见他如此,越发肯定了心中猜测,这陆姑娘跟老二还有事。
她眼珠一转,转身跟刘嬷嬷道,“明日就去陆家下个帖子,邀请她到侯府来参加花宴,再去请人置办一台烟花秀,好好热闹热闹。”
说罢,她又转头疼爱地看着太子,“怀安最喜欢看烟花。”
“嗯!”赵怀安抿唇,勉强挤出个笑。
接下来,老夫人谎称綦侯不在府中,陪着赵怀安用过午饭又安置他歇了午觉,才又去綦锋的院子发了通脾气,冷未和谷达都险些被赶出远山堂。
綦侯府上来了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蔡铃儿的锦绣阁也来了位高权重的江百川。
明面上,江大人万分给面子的亲自送了田香过来。
实则,江百川已经打听过了,锦绣阁的蔡东家,是关将军的义女,年初才到了京城,开的第一间铺子就日进斗金,生意好得不得了。
是确实有这个本事,还是仗着将军府的势?他很好奇。
等他到了锦绣阁,更是结结实实地稀罕了一把。
居然有人把女人家的生意做得如此登峰造极。
上至几千两一枝的镶祖母绿金钗,下至几钱银子一对的香囊,只有叫不出名的,没有锦绣阁不卖的。
可想而知,这锦绣阁不仅接待达官贵胄的亲眷,还接待贩夫走卒的妻女,要平衡了这些关系可不是个简单的事,他越发对那个有着盛世美颜的女子感兴趣起来。
须臾间,蔡铃儿已经得了信,自三楼翩然而下,依然戴着帏帽。
如此绝艳之色,却要遮遮掩掩,可想而知,也过得并不轻松。
江百川突然就很是感同身受起来。
他又何尝不是,在依着各种伪装遮遮掩掩地过日子。
他抬眸深深望着蔡铃儿,多年来,第一次勾了唇角不是刻意,确是发自内心。
“江大人。”蔡铃儿到了近前,跟江百川屈膝行礼。
她也打听明白了,那醉花楼里的江大人,就是皇帝面前一等一的红人,江百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