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皇上懂,所以他能允许一定范围内的揩油。
但是过分了,那就是把他当傻子。
陆弃娘见到滕文甫来,高兴得非要留他吃饭,“疼叔,您的腿好多了。要不要再去找胡神医给您看看?李老爷都好吧,我这要去看他老人家,萧晏说家里规矩大,我们去了怕不好。”
“好,都好。老爷好,我也好。”滕文甫就喜欢来陆弃娘这里。
没别的,就两个字——舒心。
他身后带了两个侍卫,各自背着篓子,有一个还拎着陆弃娘给的篮子。
“哈哈哈,您还记得呢!我怕您把我篮子弄丢了,还特意叮嘱萧晏了。”陆弃娘大笑,“我这篮子,十五文一个呢!”
滕文甫让人把东西给她。
除了让陆弃娘眼睛都不够用的精美点心外,另外还有她不认识的芒果,以及她认识的——沙果。
过年时候松烟给了一个,全家分着吃,结果李老爷直接给了一篓子?
娘嘞!
那不是一篓子沙果,是一篓子银子啊!
陆弃娘眼睛都看直了,“疼叔,这个太贵了,您拿回去,我留两个尝尝就行。”
“老爷给你的,收下便是。老爷和你也不客气。”滕文甫笑着说明来意。
“螃蟹啊!螃蟹今年价格比往年贱多了。”陆弃娘道,“两篓子最大最好,我挨个挑的,砍完价才一两银子。老爷要吃,我给他买就是,拿什么东西来啊!”
“那你带着我去挑,行不行?”滕文甫笑道。
“行啊!那有什么不行的。”
于是,一个多时辰后,皇上得到了两篓子“弃娘精选”大螃蟹。
和淑妃宫里的,没什么区别。
皇上甚至还特意让人蒸了,尝了,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滕文甫跪在地上,低垂着头,不敢做声。
“好好好,”皇上怒极反笑,“都把朕当傻子!外面二十文一斤的螃蟹,他们经过几道手,卖给朕五十文还不行吗?他们要卖给朕二百文!很好!”
滕文甫仿佛看到了雷霆之怒下的血流成河。
但是,那些人活该。
宫里的这股不正之风,早就该整治了。
而且,这只是冰山一角。
先皇和皇上两代人励精图治,初现盛世,每日大臣奏折里的江山,歌舞升平,百姓安居乐业,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皇上多少也信了。
结果呢?
去民间走一趟,所有谎言都被戳穿。
皇上目前还只知道这个,滕文甫却知道更多。
比如,那些钱到底流到了谁的口袋里。
比如,国未富,民未富,但是有些人,已经吃起了鸟脑豆腐。
什么叫鸟脑豆腐?
就是用鸟的脑子做的豆腐状的菜,一道菜,甚至要取上千只鸟脑。
(注:鸟脑豆腐为明朝真事)
寻常宴客,二三两银子,已经是极好的宴席。
但是京城中有人,宴请三五桌,已经能花上上千两银子,奢靡程度,令人无法想象。
陆弃娘并不知道她送个中秋节礼,还送出来宫中的血雨腥风。
陆弃娘在和萧晏争吵。
因为他们家,要服徭役了。
今年的徭役,是要去离家里十几里的潮白河加固堤坝。
因为每年秋汛,几场大雨下来,堤坝经常有被冲毁的地方。
所以基本上每年,朝廷都会派人去加固堤坝。
今年,因为陆弃娘和萧晏成亲,他们家里也要出个壮劳力。
如果不去服二十天徭役,那就要出一两银子。
陆弃娘觉得,一两银子,不过是现在一两天的收入,出钱便是。
但是萧晏说,他要去服役。
陆弃娘自然不肯让他去。
可是好言好语劝着,萧晏却不听劝,陆弃娘就有些急了。
“你不知道,那个活儿很累很累,你不行的!”
把人养了大半年,好容易养回来点,再去病一场,那是一两银子的事情吗?
陆弃娘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不怕苦不怕穷,就怕病。
萧晏却道:“我没事,我想去看看堤坝的情况,心里有数。”
他不能打一辈子仗。
他也不能,只懂兵法,不懂民生。
“他没苦硬吃,你就让他去呗。”云庭在旁边说着风凉话。
“你也要去。”萧晏道。
云庭眼珠子都快瞪出来,“我要去?我不去!我家又不用服徭役。”
“我已经收了别人一两银子,你去顶着名字帮忙服役。”萧晏的语气不容反驳。
云庭:“……我要回家陪我祖母过中秋节!”
“中秋我们都会放假半日,足够了。”
“你狠!”云庭真想口吐芬芳。
要不说吗,远香近臭。
自从他和萧晏住在一起之后,越发觉得,自己疯狂追捧的这人,咋这么不行呢!
陆弃娘也明白了什么,把萧晏拉到一边偷偷道:“是不是国公爷,托你历练云庭?”
萧晏将错就错点点头。
陆弃娘叹了口气:“我都担心你身体,云庭那小身板子,去了能干什么?要是非得去的话,我也跟你们去。”
她可以多干点,照顾一下他们。
萧晏脑海中不合时宜地浮现出来那样的场景——陆弃娘挑着担,一头是他,一头是云庭,像坐在竹篓里的两头猪。
不行,他拒绝!
“你要照顾好家里生意,还要看顾三个女儿。放心,我不是纸糊的,云庭我会照顾的。”
陆弃娘还是不放心。
但是也改变不了萧晏的主意。
十几里之外,对于陆弃娘来说,就是很远的距离了。
她和大丫一起,给两人准备了衣裳被褥,干粮腌肉咸菜,简直像送夫出征,操碎了心。
“萧晏,这是三两碎银子。”临走之前的一晚,陆弃娘把钱袋子递给萧晏,“穷家富路,出门在外,不能没有钱。另外,你那里衣里,我用油纸包了二十两银票,缝在衣服里。这钱,不发生大事,你不要动。”
听着她不放心的叮嘱,萧晏很有一种把她拉到怀里,紧紧抱住的冲动。
还未离家,他已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