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天明本来是带着点消遣心理来的，想着走个过场，随便挑个最像的说是真，帮许凯文完成这场精神救赎。
可就在钱齐光语无伦次地把一堆锈迹斑斑的青铜器往他面前塞的时候，他的眼神突然一凝。
在靠近窗户的墙角，有一个造型诡异的青铜罍，形制倒是挺规整，但上面的锈斑有点不太一样，不像化学氧化那种“假绿”，反而更偏铁红、且斑驳自然，颇有些上了年份的味道。
江天明蹲下身，拎起来仔细看了看，那青铜罍有些沉，至少有二十斤重。
表面的铭文依稀可辨，不过工艺倒还算是精致，只可惜底部竟然还残缺了一角，看起来像是摔过。
“江哥？”许凯文凑过来，眼神一动，声音里带了些许试探，“你表情不对劲啊，这玩意，难道真让他捡着真货了？”
他这话一出口，站在一旁的钱齐光顿时瞪大眼睛，整个人像被电了一样激灵一下，猛地扑了上来。
“你是说这东西是真的？”他声音发颤，激动到满脸通红，连话都快说不清。
“你你你，你看看，你再仔细看看！我、我当时也觉得它不一样！我是、我是跟我老丈人出去捡漏的时候，在一个古玩仓库后院找到的！”
“本来是堆垃圾里一个老木箱子装着，我拿出来一看，就知道这不一般！”
“你拿出来一看，就知道不一般？”江天明挑眉，语气有些无语。心中却是暗自腹诽，当然不一般。
扔到垃圾堆里的残次品都能被你捡回来，这眼力见真是够可以的，可惜没人读懂江天明的潜台词。
钱齐光像找到了自信来源，话唠开了：“对，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你不知道，当时卖我东西的人都震惊了，没想到我能有这么好的眼光。
他说这东西的来历可是了不得，世上仅存两件，是稀世罕见的珍品，这和国家博物院那个是一对的！他还说……”
“等等。”江天明打断他，眼角微抽，“你说什么？和哪儿的是一对儿？”
“国家博物院的那个呀！”
钱齐光声音都拔高了，脸上写满了自豪，眼睛囧囧有神：“我跟你讲啊，他说这个是公的，上面刻字，那个是母的，所以光溜。
我这件还要厉害些！我偷偷跟你们说啊，刚买回来的时候，一放屋里我天天做梦梦见皇帝登基！”
江天明沉默了五秒，世界上怎么会有人自信成这样？就真以为国博一件，你一件，国博假的，你真的呗？
“许凯文。”江天明实在是觉得心累，这钱真不好赚，他缓缓开口，“我收回那句‘我是来挽救破碎家庭的那句话，这人真没救了。”
“我其实也有点后悔叫你来了。”许凯文咳了一声，有点想笑但又不好笑太明显。
江天明无语的皱着眉，盯着那件青铜罍看了两秒，忽然走到墙角，捡起一块碎掉的石板片子。
钱齐光还在喋喋不休：“你们是不是也觉得这件东西和博物院那个有点像？我自己也去对比过，那些纹路真有八九分神似，我跟你说，那人还告诉我……”
“诶诶，你干嘛！”
他话音未落，江天明突然低头，拿起那石片，在那只青铜罍表面狠狠一刮
“呲——呲呲——”
锈层被刮掉了一层，露出里面光滑而现代的金属表面，不是预期中粗朴的古铜黑，而是一种泛着暗光的，工业合金灰。
更离谱的是，被刮开的地方，绣掉了一片，一道整齐如尺的花纹线条赫然显现，江天明手一顿，已经无语的不知道该有些说什么好。
“钱齐光。”江天吗转头，盯着对方，“你在古代见过这种工艺吗？”
钱齐光被他盯得一愣，下意识摇头：“没、没见过，这是啥意思？”
江天明将那块石片翻了个面，轻轻刮下一条曲线，转过身朝他晃了晃那一段已经裸露的纹饰线条，语气无奈又有些无语：
“你是想跟我说，几千年前那时候就有电动雕刻了？你这条线，比激光切割都直，连刀头转向的痕迹都保留得清清楚楚。”
“啊？”钱齐光懵了，“电、激，你说啥？”
江天明懒得再多解释，转手将青铜罍往原地一放，有气无力的吐出一句。
“工业仿制品，批量开模切割、激光雕刻，成本估计五百都不到。还气场，你可能是闻到铜臭味做噩梦了吧你。”
钱齐光脸色瞬间垮下来，整个人宛如被泼了一盆冷水，嘴唇张了张，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许凯文见气氛有些僵，赶紧圆场，干咳一声，冲着江天明挤眉弄眼：“其实也不能怪阿光，他就是太入戏了，江哥，你继续看看，看还有没有真货。”
江天明本来已经认定，这屋里除了铁锈味、铜绿和幻想，绝对找不出半点值钱玩意。
可当他扫了一圈满地的假货之后，忽然犹豫了。
毕竟是一百万的委托。再怎么说，拿人钱财，总不能就这么敷衍了事，哪怕是给许凯文个交代，也得装点专业精神。
于是他弯下腰，蹲在那些假器物中间，开始一点点翻捡。
钱齐光此时已经抱着青铜罍瘫坐在地上，不知道整个人在想些什么，双眼无神。许凯文害怕这人真被刺激出问题，是好话歹话说尽，得不到一点反应。
他也没招了，干脆丢下钱齐光，凑到江天明跟前，想来这么大一个院子，总不至于人突然丢了。
“江哥你这是干嘛？”
“演完整点。”江天明头也不抬，语气淡淡，“真让你那兄弟跳楼了，这一百万也不好花。”
“……”
许凯文沉默几秒，忽然觉得江天明这话虽然糙，但多少还算有点良心。
地上青铜器堆成一片，大件器物唬人，但细节一看全是假。
江天明手指拨开一堆冒着氧化绿的鼎脚，翻出一只仿战国风的兽面纹盘，背面赫然印着出品·景德镇仿古工艺厂，他实在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将盘子甩回原地，拨开角落一个破布包时，却突然手指一顿。
包里是一堆青铜钱，看起来不是钱齐光的得意藏品。
江天明手一抖，从里面翻出一枚厚重、锈蚀不深的小钱，色泽却略微偏青黑，边缘圆润，铭文虽然模糊，却能看出半两二字。
就在这一瞬间，系统界面猛地浮现在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