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安府府城北门。
府尹已候了约莫一个时辰。
正焦急时,远见数名骑士踏着扬尘而来。
为首一人面如冠玉,虽着戎装,却不掩书生气。
其后是一名络腮胡大汉,一身明光甲,威武雄壮。
“诸位将军,下官在城中已摆好宴席,望将军们赏脸。”
府尹一脸谄媚,却绝口不提粮草之事。
那为首的儒雅男子对大汉吩咐了一句,便随府尹入城…
阳泽城头,阴云散尽。
吴仁安立于城墙之上,目光似鹰般俯瞰全城。
冷风掠过,衣袂猎猎作响,如同死神之翼。
远观城内,原本萧条的街道上已有了几分生气,市集摊贩星星点点,百姓面色虽仍带着恐惧,却比前些日子多了几许安定。
“兵困粮绝,自古亡国之本。粮足则民心稳,民心稳则城固。”
吴仁安眯着眼,喃喃自语,唇角微扬。
“香主!城北箭楼已加固完毕,城东段的修缮也已过半。”
身后传来铁牛粗犷的声音。
吴仁安未转身,冷峻面庞在风中纹丝不动。
“剩余工程几日可成?”
“依现在速度,三日内可全部完工。新入教的壮丁已分批编入各营,赵无常正夜以继日地训练他们。”
“百姓者,水也;朝廷者,舟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吴仁安望向远处山影。
眼中闪过一丝深意,思绪转向朝廷大军,“李成玉若率大军至此,我们能支撑多久?”
“回香主,依目前城防、兵力及粮草,守上半年不成问题。”
赵无常不知何时已站在身后,低声道。
“香主,恕铁牛直言。”
铁牛犹豫片刻,“虽然我们已收揽三千余新教众,但大多未经战阵,怕是难敌朝廷精锐。”
秋风萧瑟,落叶飘零。
吴仁安静立良久,忽然冷笑。
“战场之上,死生皆命。若一味论人数,我等早已无路可走。”
他转身,眸中寒光一闪。
“今日午时,我要在城中广场举行入教大典,传功新教众。你去准备。”
“遵命!”铁牛抱拳应命,急匆匆离去。
吴仁安颔首,目光落在城中央的大广场上,那里正搭建着一座高台,明日将举行新教众入教大典。
数千百姓已在粮食诱惑下选择入教,一场驱狼吞虎的大计正在他掌中徐徐展开。
“叫人今夜加紧练兵,明日入教大典,我要让所有人见识无生教的威严。”
吴仁安声音冷若冰霜,眼中却燃起炽热之火。
吴仁安独立城头,远眺东方。
晨曦将至,暗夜将逝。
天际若隐若现的紫色晨光,如同一把即将出鞘的利剑。
“大羿射日,精卫填海。若世间无路,便用我血肉,斩出一条生路!”
——
城墙之上,吴仁安披着血色长袍,凭栏远眺。
十日来阳泽城变化之大,令人咂舌。原本死气沉沉的街道如今行人渐多,摊贩叫卖之声此起彼伏;城防工事日渐完善,箭楼林立,城墙加固;更有无数新入教众在教中执事带领下,操练战阵,呼喝声震天。
“满城尽是教中人,此战方有几分胜算。”
吴仁安轻声自语。
晨风拂过,掠起他袍角一角。
这血色长袍本是紫色教主袍,吴仁安嫌其颜色不衬杀伐之气,特意令人以五十具新鲜尸身之血浸染三日三夜,才成这般鲜艳欲滴的血色。
他颇为满意地抚摸着袍角,仿佛能感受到布料中残留的血腥与怨气。
“大香主。”身后铁牛恭敬行礼。
“下面已准备妥当,百姓教众皆已聚齐。”
“嗯。”吴仁安微微颔首,转身下城。
城中心广场,人头攒动。
广场四周,手持长刀的血骨卫如野兽般警惕巡视,眼中透出不似常人的狂热光芒。
一座高台矗立广场中央。
香炉燃着诡异青烟,烟气缭绕间,吴仁安踏着沉稳步伐缓缓登台。
他顿立中央,血袍猎猎,周身隐隐有一股煞气流转,如龙如蛇,缠绕不散。
台下众人不禁屏息,那煞气仿佛要将人魂魄吞噬,令人不寒而栗。
身后十名血骨卫如同地狱走出的恶鬼,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冷冷伫立,目光空洞而凶狠。
台下教众擂鼓。
鼓声如雷,旌旗蔽日。
三千余新入教众跪满广场,整齐划一,如同待收的麦浪。
鼓声骤停。
人群骤然肃静。
一股无形的压力从天而降,压得众人几乎喘不过气。
“见过香主!”铁牛高声喝道。
吴仁安身披血色长袍,缓步登上高台。
香主袍的淋漓血色,衬着他苍白的面容,更添几分杀伐之气。
他目光如电,扫过台下众人,声音沉稳有力:
“今日,诸位皆入我无生教,此生此世,当以教义为尊,以香主为首。”
“谨遵香主教诲!”
众人齐声应和,声震云霄。
吴仁安微微抬手。
“无生之道,本为逆天而行。世人皆言修道当明心见性,可笑至极。
明心?见性?这世间,唯有力量才是真理!”
他环视四周,声音陡然拔高。
“尔等既入我无生教,自当遵我教规矩。”
吴仁安声如惊雷,不施内气便传遍广场。
“今日,本座传尔等入门功法,乃我教《化气功》简化之法。习得此功,可强身健体,日后有望修至更高境界。”
台下众人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在这乱世之中,能有一身武功护身,无疑是最大的依仗。
“然,《化气功》玄妙难测,若无引导,恐有走火入魔之险。”
吴仁安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
“此乃聚气丹,服之可助你等稳固修为,每三日服用一次,断则修为倒退。”
他将瓷瓶交给铁牛:“一人一颗,即刻分发。”
聚气丹迅速分发到每个新入教众手中。
这些丹药外表普通,但实则暗含古柯粉,服用后会产生微妙的依赖性,正是吴仁安控制教众的手段之一。
“现在,随我诵念口诀,行气周天!”
吴仁安双手结印,开始缓缓诵念《化气功》口诀。
台下三千余人随之诵念,声音如潮,在广场上回荡。
“气沉丹田,循经而行。周天一转,气血生生…”
随着吴仁安的引导,无数人开始感受到体内有一股暖流在缓缓流动。
有经验的武者知道,这便是内气初成的征兆。
广场上,时而有人闷哼一声,气息不稳。
吴仁安眼疾手快,以内力远隔数丈点拨,助其稳定内气。
“香主神威!”众人惊叹不已。
入教仪式进行到高潮,吴仁安亲自为数十名表现突出的新教众传授《化气功》口诀。
众人见香主亲授,倍感荣幸,个个专心致志,不敢有丝毫懈怠。
一名执事匆匆跑来,在铁牛耳边低语几句。
铁牛面色一变,迅速上前,在吴仁安耳边道:“香主,城南发现几名可疑人士,疑似朝廷探子。”
吴仁安面不改色,继续引导众人行气。
“抓来。”
不多时,几名被制服的男子被拖至广场边缘。
吴仁安目光一扫,发现其中一人眼神闪烁,不似寻常百姓。
传功结束,吴仁安居高临下,冷声道:“来者何人?”
那人抬头,满脸傲气。
“朝廷钦差,尔等叛贼,还不速速投降!”
广场上顿时一片哗然。
吴仁安冷冷一笑,缓步走下高台,来到那人面前。
他蹲下身,直视对方双眼:“你可知道,本香主最痛恨的,就是打扰我办事的人?”
话音未落,吴仁安五指如鹰爪般探出,直接抓入那人胸膛,鲜血飞溅。
“噗!”
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被吴仁安硬生生扯出。
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滴落,在地上汇聚成小小的血洼。
全场寂静,只有那颗心脏最后的跳动声在广场上回荡。
吴仁安索性大口撕咬起了那心脏…
猛然抬头。
目光扫过其他几名探子,嘴角尚沾着块碎肉。
“还有谁,想向本香主表忠心?”
剩余几人吓得面如土色,连连叩头。
“小人愿意加入神教,永世不背叛!”
“很好。”吴仁安随手将心脏丢在地上,擦了擦手上的血迹。
“铁牛,将他们带下去,好生'款待',问清朝廷军情。”
“入我教者,当遵教规。”
“犯错轻则鞭笞,重则断粮,大罪者,处死!”
他指向场边早已准备好的刑台,那里摆放着鞭子、刑具,甚至一颗新鲜人头,血迹未干。
一血骨卫见吴仁安动作,便抱起人头便大快朵颐。
众人见状,不寒而栗,齐声高呼愿遵教规。
“此外,”吴仁安继续道,“教内设检举制度。
发现同门有违教规者,举报有功,赏粮加倍。
隐瞒不报者,同罪!死!”
这一招釜底抽薪,使新入教众互相监督,无人敢有二心。
入教大典后,吴仁安立即开始对新教众进行军事化训练和分级管理。
普通教众学习基本阵法与兵刃使用;体格强健者被编入专门战斗队伍,日夜操练。
而吴仁安则命令赵无常对所有新教众进行细致筛选。
甄别出一百余名有习武根骨的精英,单独编为“无生精卫”。
由他亲自传授更高深的武学。
吴仁安站在演武场中央,周围环绕着这支新成立的精锐。
他神色冷峻,目光锐利如刀。
“《百煞功》乃我无生教镇教神功之一,今传授尔等桩功基础。”
他双腿扎马,双臂平举,展示最基础的桩功姿势。
“此功入门易,精进难。唯有心志坚定,意志如铁者,方可小成。”
一百余人模仿吴仁安的动作,开始修习桩功。
不过片刻,汗如雨下,呻吟声此起彼伏。
这桩功看似简单,实则极为消耗体力和意志力。
“意守丹田,气走周天!”
吴仁安冷声指导,目光似鹰隼般锐利,在人群中搜寻着可造之材。
忽然,他目光定住,落在一名瘦弱书生身上。
此人名叫王青山,原是私塾教书先生,在粮政下被迫入教。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他竟在练习桩功时表现出惊人的天赋——姿势标准,气息均匀,神色专注,竟比许多体格强健之人坚持得更久。
“你,出列!”吴仁安点名道。
王青山浑身一颤,缓缓走出队列。
战战兢兢地跪在吴仁安面前。
“你可曾习过武?”吴仁安沉声问道。
“回香主,小人不曾习武,只读过些兵书。”
王青山低头答道,声音却平稳有力。
吴仁安目光如炬,仿佛要看透他的身心。
片刻后,他命令王青山单独演示桩功,同时亲自以内力轻触其经脉,探查其武学潜质。
“天生习武之才!”吴仁安心中暗喜,面上却不动声色。
“你且在此多练一个时辰,我回来检验。”
夜幕降临,其他人早已被遣散休息,唯有王青山仍在演武场中央坚持桩功。
他额头青筋暴起,双腿如灌了铅,但眼神坚毅,不屈不挠。
吴仁安暗中观察,越发满意。
三日后,王青山居然已将《百煞功》入门桩功完全掌握,进度远超其他人。
“召王青山来见我。”
吴仁安对铁牛下令。
片刻后,王青山跪立在吴仁安面前,神色恭敬却不卑微。
“你天资不凡,短短三日已入门《百煞功》。”
吴仁安满意地点头,随即取出一个小瓷瓶。
“此乃'血丹',服之可大幅提升功力,助你更进一步。”
王青山接过瓷瓶,犹豫片刻,却毫不迟疑地将血红色丹药吞入口中。
霎时间,他面色骤变。
似受烈火焚身般,全身痉挛,却硬是咬紧牙关,不发一语。
吴仁安冷眼旁观,见他如此坚忍不拔,暗中点头。
这“血丹”虽不如“血泪丹”猛烈,却也极为霸道,普通人难以承受如此剧痛而不失态。
“心性坚韧,堪当重任。”吴仁安上前,以内气助他融合药力。
他手掌按在王青山背心,强大的内气如江河入海,助其炼化药力。
很快,王青山的颤抖渐渐平息,面色反而变得红润起来,体内隐约有一股初生的内气在流转。
王青山“啊”的一声长啸,如同破茧重生,浑身散发出一股凌厉气息。
“从今日起,你为本香主亲卫,位列执事。”
吴仁安沉声宣布。
“好生修炼,他日放汝先行出城,诛杀叛逆!”
王青山双眼泛红,如痴如醉,重重地叩首。
“谢香主提拔,青山誓死效忠教主!”
吴仁安满意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深意。
暮色渐深,校场里的训练仍在继续。
吴仁安站在高处,望着城内忙碌的身影,心中已有定计。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朝廷大军虽强,却未必能撼动我阳泽城。”
夜幕低垂,繁星点点。
晚风拂面,吹动他的血色长袍。
风挲轻柳时有声,月照高楼夜正清。
乱世浮沉何处觅,江湖路远独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