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仅剩的念头,像滔滔不绝的洪水,破闸而出,叶青雪的鞭子,仿佛裹挟飓风,以雷霆之势破空而去——
老太太眼睛瞪直了,嘴巴微张,在那一刻是真的呼吸不上来,更谈不上躲避了。
小小的一根鞭子,在快速靠近的过程中,好像幻化成一条巨龙,直取她们的性命而来。
老太太觉得自己死定了,死在亲孙女手上,这是多么屈辱、多么丢脸的事情!
造孽啊!
闵夫人吓得惨叫一声,迅速往老太太身后躲去,剩下的人则完全忘了反应。
鞭子落下,发出“啪”的声响,有人发出尖锐刺耳的惨叫,令人头皮发麻。
被定住的众人,仿佛能够听见衣服破裂、血肉绽开的声音!
疼!很疼!这是老太太的感受,但是哪里疼?
她从上到下感受了一番,发现疼的是下巴到嘴唇的地方,她伸出舌头舔舐嘴唇,舔到了血。
但是其他地方没有受伤,也没有被鞭子招呼到。
老太太眨了两下眼睛,慢慢地回过神来,原来在叶青雪鞭子落下的瞬间,站在她身边的周夫人忽然扑上来,将她给抱住了。
所以,鞭子落在了周夫人的背上,打破了她的衣服,打得她后背皮开肉绽,鞭子末梢扫到老太太的下巴和下嘴唇,出了血。
方才那声刺耳的惨叫,就是周夫人发出来的。
周夫人身子向来不大好,尤其是忠勇侯去世之后,她更是常年闭门不出,今日光是遭受这一鞭子,她什么都没来得及说,人就已经晕厥过去。
闵夫人听到鞭子声音止住了,她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看,这是个什么情况。
老太太扶不住晕倒的周夫人,周夫人朝旁边滑了下去,闵夫人哆哆嗦嗦地连忙将她接住。
叶青雪看着眼前画面,愣住了,老太太说了那些作贱父亲的话,结果母亲居然还生生为老太太捱下了这一鞭子?
她为何要这样?老太太值得吗?父亲被如此作贱,她作为父亲的妻,难道不愤怒不心寒吗?
一个亲手执鞭打她十七鞭,恨不得她去死的母亲,居然在她为父亲讨公道的时候,站在了她和父亲的对立面,不计生死地保护那个老太太!
叶青雪眼底的猩红更甚,握着鞭子的手青筋暴起,杀气从全身上下弥漫出来。
老太太吓得声音嘶哑破碎,连忙大喊:“来人,快来人啊!叶青雪这个孽障要弑母,现在还要杀死她的祖母!”
立即有七八个侍卫,从门外涌进来。
老太太和闵夫人连忙扶着晕厥过去的周夫人往后退,让侍卫挡在她们面前,其他婆子和丫鬟也步步后退,想要距离叶青雪远一些。
气氛凝滞,仿佛冰冻了般,人人感觉呼吸困难。
周夫人靠在闵夫人肩膀上,悠悠醒转,看向叶青雪时,眼底是痛心、是厌恶、是恼怒:
“叶青雪,你居然连祖母都敢打,你究竟还要作孽到几时?你口口声声说为你父亲出头,但你可知道,你对祖母动手,也是伤了你父亲的心!”
老太太终于反应过来了,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叶青雪厉声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她拿下!今日若不将她拿下,侯府的脸面何在!”
闵夫人也在一旁煽风点火,声音尖锐:“快!快抓住她!别让她再发疯了!”
侍卫们先前就亲眼目睹了叶青雪的心狠手辣,打心底里畏惧她,现下被逼无奈,也只得硬着头皮上前。
然而,叶青雪的动作比他们更快,鞭子如闪电般挥出,直接抽向最前面的两名侍卫。
鞭梢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抽在他们的手臂上,顿时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两名侍卫惨叫一声,踉跄后退,手中的兵器也掉落在地。
“谁敢再上前,这就是下场!”叶青雪的声音冰冷刺骨,目光如刀般扫过众人。
纵使不是第一次看叶青雪行凶,闵夫人还是心惊肉跳,恐惧中,她蓦地想到什么,忽然兴奋起来,开口道:
“母亲,报官吧!她杀赖嬷嬷,砍掉夫君臂膀,今日又要对您动手,还打晕她自己的亲生母亲,告到官府去,大周以孝治国,便是皇上出面,也护不住她!”
周夫人身上的伤,可是真真切切的,今日又有这么多人看见,告到官府去,叶青雪必定活不成了。
老太太也反应过来了,感觉找回了力量,她沉声道:“听二夫人的话,报官,现在就去报官!”
侍卫再不敢和叶青雪硬碰硬,当下得令,便转身往外跑。
老太太感觉安心了很多,愤怒又涌上来了,她切齿道:“孽障,即便到现在你还不下跪认错!从今往后,你与侯府上下、与叶氏一族,是敌非亲!待官府的人将你带走,我们绝不为你说一句好话,你死定了!”
叶青雪觉得可笑,她向这些人祈求亲情时,他们没把她当人看;现在她不要亲情了,他们又怪她不把他们当亲人看!
他们想要的、在乎的,不过是他们的利益而已,从来不是她这个与他们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而她,从始至终都是被他们压榨的对象而已。
不管她顺从还是反抗,都是这样的结果。
所以,哪怕方才那鞭子打在周夫人身上,叶青雪也没有后悔动手,她只是恨极了周夫人,这样的老太太,周夫人都要护着!
春浅从婆子们的手中挣扎出来,扑向叶青雪,抱住了她的胳膊,紧张地看着她。
老太太要报官,这可怎么办啊?
小姐是真真切切打了周夫人一鞭子的啊,而且还被这么多人看见了,身上的伤痕犹鲜血淋漓。
老太太有句话说对了,这样的事情若报了官,闹到皇帝跟前,小姐一定会被处死的。
叶青雪却握住她的手,给她一个“别害怕”的眼神。
老太太和闵夫人,看见她们主仆之间的小动作,轻蔑地冷哼一声,只等着官府的人来将叶青雪带走,而后将她判处死刑。
侯府的孽障,就此不复存在。
然而就在此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竟是闵夫人院子里的人来了,脸色惨白,神色慌张,“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不好了,殿前司的人在绛芸轩二爷的房里,发现了一具死尸,据说那死尸是东宫的罪犯!”
叶啸威的晚香堂被烧掉之后,他便住在闵夫人的绛芸轩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