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不知是谁走漏风声,将我们的计划捅到叶存缙那厮耳朵里去了,他召集了护卫,正往关雎院赶来。”
秋深一路跑回来,说话时还在喘气。
叶青雪微微皱眉,这倒是让她有些意外了,她平时已经十分注意防范外人,却还被人探知了这个计划……难道身边出了内鬼?
但会是谁!
“也别着急。”叶青雪道:“我们原本就是要请叶存缙过来的,现下不用我们动手,他便主动跑过来,最后的结果只会让他更震惊、更意外。”
她将用事实,堵住叶存缙的嘴巴,叫他哑口无言,今日之后,他的人生将一路滑坡。
秋深道:“好,但一日不将背后那人抓出来,我始终感到不安。”
叶青雪道:“不管任何事情,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我们没做亏心事,我们也不是神仙,在总体可控的情况下,可以允许一些小意外发生。”
秋深紧皱的眉心松动许多。
闵夫人带着扈嬷嬷、寒玉往后院逛了一圈,没找到柳姨娘,怒气冲冲地回到前院来,却发现叶青雪已经不在这里。
倒是秋深还没离开,像是特意在这等她们回来。
对上闵夫人满脸怒气,秋深笑道:“不瞒闵夫人,柳姨娘其实在东厢房。”
她没有太多的解释,却让闵夫人下意识觉得,叶青雪因先前的事,故意戏耍自己,她脸色难看:“若叫我知晓你们再骗人,我可不会心慈手软。”
她拂袖转身,带着扈嬷嬷与寒玉走向东厢房,将门推开,缓缓走进去,打开帘子,果真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人。
那人身穿素衣,背对着门口,青丝如瀑,身形消瘦,看着的确是柳姨娘的身影。
闵夫人让寒玉到门外守着,还叫她把门关上,不许任何人进来,她与扈嬷嬷则待在屋子里面。
昔日夫君占有柳姨娘,她不是不知晓的。
只是想着夫君出去找女人也是找,在家中找也是找,而且家里找的还容易控制,并且不需要多花银子,她便不管这事儿。
只是她没有想到,柳姨娘居然知晓叶啸白死亡的真相!
她记得当时屋外全是她的人,屋子里只有她和叶啸白,没道理柳姨娘会知道。
而且身为当事人的叶啸白,都没有察觉,甚至就连太医都查不出来,柳姨娘怎么会知晓?
难道当时柳姨娘躲在叶啸白的屋子里?
亲眼看到她动手?
也只有这种可能了。
可惜当时叶啸白没有立即身死,故而她没有机会搜查整个屋子,找出柳姨娘。
否则她绝不会让柳姨娘活到今日。
闵夫人一边想着,一边慢慢地往柳姨娘的床边走去,一步两步三步四五步,不算很长的距离,但她却觉得像是被人掐住了命脉,寸步难行。
大概是因为紧张吧?
她没想到叶啸白死了九年,她今天还得来为当年的事情善后。
九年时间啊,够她给远在景州庄子的叶青雪下毒无数次了,偏偏她让叶青雪活了下来,才导致今天的不利局面。
真后悔。
小孽障真该死。
终于走到床边站定,收敛心神,闵夫人朝扈嬷嬷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赶紧动手。
扈嬷嬷正要上前,床上的人却说话了:“九年了,闵夫人,你终于肯来见我了。你可知道,九年前你害死侯爷的时候,我就在现场?”
扈嬷嬷的动作顿住,本能看向闵夫人。
闵夫人已经快被吓疯了,脸色顷刻之间褪得干净,柳姨娘疯病好了?居然能清晰地说出这些话!
柳姨娘没有转过身来,她继续道:“那天晚上我心慌,睡不着,就去找侯爷,他说冷,我去衣柜里给他找厚衣服,你就进来了,我躲在衣柜里,目睹了你行凶的全过程。”
她声线平稳,好像只是在描述过去的一件事,只是声调极冷,仿佛隐藏着极深的恨意。
闵夫人全身冷汗都出来了,她的身体在哆嗦,嘴唇也在颤抖。
她瞥到了站在一旁的扈嬷嬷,扈嬷嬷六神无主,不知该怎么办。
闵夫人大步上前,劈手夺走她捏在指尖的银针,朝柳姨娘露在外面的脖子,扎进去!
这银针有剧毒,只要成功扎进去,柳姨娘必死无疑,正好最近那叫相思子的神医,在给柳姨娘针灸治疗。
回头若被人察觉到这针孔,她可以推到相思子身上,如此便无人知晓柳姨娘的真正死因了。
柳姨娘静了下,浑身紧绷、身体抻直,而后开始抽搐,已经说不出一句话来。
闵夫人眼底满是癫狂之色,她将银针拔出来时,手还在颤抖,但这次是兴奋的,而不是惧怕的,得尽快将银针处理掉。
人人所用银针不同,恐相思子的银针是特制的,她留下银针在柳姨娘的身体里,反而留下把柄。
有人正在靠近这个房间,发出不小动静。
寒玉和对方打了起来,不可开交。
砰!
大门被强行推开,相思子从门外快步进来,撞开闵夫人,守在柳姨娘床边,怒容满面:“你对她做了什么?”
闵夫人挑眉冷笑:“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听大姑娘说,一直是你在治疗柳姨娘,我才刚进来,她就这个样子了,你与她无冤无仇,为何要置她于死地?”
相思子闯进来的时间正正好,柳姨娘死在他面前,他又擅长用毒和银针,谁人见了,都要认定他是杀死柳姨娘的真凶。
闵夫人挑衅地看着相思子,对上相思子满眼的怒气,她不慌不忙,神色甚是得意。
——「先前在凝萃轩杀不死你,现在正好可以杀死你!」
闵夫人心头得意又舒爽。
相思子双手紧握成拳,咯吱响,与闵夫人之间剑拔弩张。
而院子外面的氛围,也不遑多让。
叶存缙带着二十护卫,匆匆赶到关雎院来,但被守在暗处、伺机而动的冬白挟持了。
锋利的匕首抵在叶存缙的咽喉处,他身后那二十侍卫,呼吸屏住,步步后退,丝毫不敢上前。
叶存缙怒火填胸,额角青筋暴跳,咬牙切齿:“敢挟持我,你也不想活了吗?”
冬白言冷冰冰道:“我家小姐叫我等在这里,带叶侍郎去看一场大戏,关于闵夫人九年前是如何杀死忠勇侯的大戏。”
她挟持着叶存缙往东厢房的方向走。
叶存缙觉得实在荒谬至极,他生母虽然酷爱钱权,但她又不是傻子,忠勇侯活着,侯府的荣耀便一直屹立不倒,她怎会蠢到去杀死忠勇侯?
“绝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叶存缙恶狠狠地道:“你家小姐想用这件事,抵消她大逆不道的罪名,不可能成立,你们就等着皇上的人上门捉拿吧!”
让他相信忠勇侯是被闵夫人杀死的,还不如让他相信,太阳能从西边升起,猪能上天,狗能讲人话,猫抓老鼠是为了减肥!
简直可笑至极!
冬白揪住叶存缙的后脖子,将他的脸贴到墙壁上,透过洞眼,他看到了东厢房内的情况。
闵夫人站在床前,挑衅地看着相思子,仿佛相思子已经为她鱼肉,神色无比倨傲。
叶存缙不知先前屋子里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看到母亲这个样子,便坚决认定母亲九年前不可能会杀死忠勇侯。
然而,当他看到床上的柳姨娘坐起,母亲浑身一震,脸上得意之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时,一颗心还是提了起来。
是的,床上的柳姨娘忽然坐起,把闵夫人吓了一大跳,刚才她的银针,分明扎入柳姨娘的脖子里了,为什么会这样?
就在她错愕之时,本该中毒死去、且背对着她坐在床上的柳姨娘忽然开口:
“闵夫人,九年前你用锈迹斑斑的银针,刺入侯爷的伤口又迅速拔出来,害他二次感染、高热不退,让太医错以为,是他体内的腐肉没有清除干净,才会导致这种后果。
“他身体本就虚弱,根本承受不住铁锈上所携带的病毒,是你,害得原本已经开始好转的侯爷,伤情急转之下,最终害了他的性命。”
柳姨娘在陈述,而不是在质问,仿佛她当年真的目睹了全过程。
闵夫人重重跌坐地上!
还在拼命想要挣开冬白的叶存缙,忽然安静了。
暗地里那些澎湃的气息,也好像瞬间被镇压了,那一双双眼睛,都瞪大了,这一刻,仿佛没有任何气息涌动。
整个关雎院,陷入极致的寂静中,让人错觉能够听到天黑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