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将救周瑜回到军帐,又请随军郎中医治。
良久之后,周瑜才悠悠醒转,环顾众将,潸然泪下:
“我受义兄讨逆将军托孤之重,带领你等披荆斩棘,而有江东六郡八十一州之天下!”
“血战十年,战必胜,攻必取,何曾有过今日之惨败?”
老将程普上前,握住周瑜的手,安抚道:
“从古至今,何来百战百胜的将军?”
“纵然兵仙韩信,也曾数败于项羽,但九里山一战成名,而成四百年大汉天下!”
“大都督所以有此一败,不过是着了周不疑的奸计,又因关心部将甘宁和凌统两路兵马的安危,所以才撤军稍缓而已。”
周瑜缓缓摇了摇头,面有痛苦之色:
“周不疑何曾有兵马与我死战?”
“江上的狼烟,乱我军心!”
“夏口城外的虚张声势,更是让我五万兵马,狼狈逃窜,自相践踏,死于非命!”
“周不疑只是一招攻心为上,灭了我江东水军十年的威名!”
“以此论之,此战周不疑胜我多矣……”
周瑜抬头,凝视着悬挂于对面墙上的干将剑,眼泪滚滚而下:
“夫为将者,能屈能伸,能弱能强。”
“不过一败而已,我断不至于如此神伤。”
“只是周不疑乃是杀我义兄的元凶,义兄赐我此剑,就是要我不忘前仇,永怀旧恨。”
“今日仇人近在咫尺,我却与报仇失之交臂,反而损兵折将!”
周瑜以拳头捶着床榻:
“九泉之下,我怎有脸面对孙伯符!”
凌统浑身带伤,这时候已经稍作包扎,咬牙恨声道:
“我军此败,罪在甘宁!”
“要不是他临阵倒戈,设计诓骗,我和丁奉怎么会深入重地,一路探寻?”
“大都督也不会因为我两路兵马不回转而带兵跟进,才中了周不疑的奸计!”
黄盖花白的胡须根根倒竖,手指荆州方向怒声骂道:
“狗改不了吃屎!”
“甘兴霸投顺我江东以来,主公和大都督对他重用有加,可有半点薄待?”
“早晚灭了荆州,所有人都可饶恕,唯有甘宁,我必将他千刀万剐!”
众将义愤填膺,都对甘宁恨之入骨!
正在议论之际,忽然有校尉匆匆进来,低声跪禀道:
“报大都督!”
“徐盛将军听说甘宁背反,害了丁奉,一气之下,提刀杀了甘宁家眷七十余口,尽皆抛尸江中了!”
众人勃然变色!
周瑜也不禁呆住了!
直到此时,才发现众将虽然云集于此,唯独缺了徐盛。
徐盛和丁奉,乃是一对搭档,出双入对,形影不离。
只有这一次,丁奉跟随凌统出征,徐盛则与程普留守大营。
没想到竟成永别。
因此才会盛怒之下,屠灭了甘宁在江东的家眷。
沉默了半晌,吕蒙第一个开口说道:
“甘宁背反之事,虽然还没严查,但夏口城门上和周不疑笑谈共饮,有目共睹。”
“丁奉乃国之栋梁,深得主公的器重,如今身死阵中,大都督还须给主公具表申述,总要有个交代才行……”
“至于徐盛将军……”
周瑜慨然叹息一声,挥挥手说道:
“丁奉战死,我又何尝不痛心疾首?”
“徐盛之举虽然过分,情有可原。”
又抬头看了看吕蒙:
“子明,我此时心乱如麻,无法执笔,就由你来替我代劳,作书给主公表述此间战事。”
吕蒙躬身应诺。
众将见周瑜面色惨白,倦意尽显,也相继躬身告别,退了出来。
……
江夏,夏口城中,一派欢腾。
“主公,没想到我江夏以连败之兵,涣散之众,竟然取得如此大胜!”
“光江边得来的辎重粮草,马匹军器等物,也够咱们军中一个月的支用了!”
老将黄忠眉开眼笑,胸中多年的抑郁之气全部释放了出来!
周不疑居上而坐,淡淡笑道:
“周瑜帐下,无一不是智勇双全之辈!”
“如果我军诈败势弱的话,必有破绽,此计就难以成功了。”
“好在江夏水军,连败于江东,早已是惊弓之鸟。”
“闻周瑜兵马到来,不用我吩咐,便漫山遍野的逃命去了!”
“所以纵享丝滑,绝无雕琢的痕迹。即便是周郎亲自领兵到来,也看不出其中的奥秘。”
黄忠拜服:
“主公因地制宜,因人制宜,随机应变,神鬼莫测!”
“本是难以逆转的劣势,却被主公巧手妙转,成了制胜的法门!”
周不疑哈哈大笑道:
“我等兵溃五十里,退居夏口,不过是搭台子而已。”
“真正唱大戏的,还是得文聘的五十水军精锐!”
“若不是他顺流而下,绕道鄱阳湖,施放狼烟迷惑周瑜,你我区区几千兵马,怎么抵挡得了周瑜的五万精锐?”
文聘刚刚听说周不疑要拿周瑜开刀,振奋军心的时候,心中不以为然。
这时候已经大捷在手,才知道周不疑用计,匪夷所思。
不由的面色一红,躬身拜倒在地:
“文聘井底之蛙,竟然质疑主公用计,罪该万死!”
“还请主公责罚。”
周不疑丝毫不以为意,起身在大堂上来回漫步,笑对三人说道:
“心中有疑者,又何独你自己?”
“汉升、文长,嘴上虽然不说,难道心里就没有质疑?”
“但你们能闻令而行,不迟疑,不擅自变更,已经足矣!”
黄忠、魏延、文聘三人面上一红,但心里对周不疑的敬重,更加与日俱增!
魏延心中早有疑惑,不解的上前问道:
“属下有个疑问,不知道能问么?”
周不疑点了点头:
“文长今日表现神勇,不愧我大将之名。”
“但有疑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只是嘛……”
周不疑的目光,从面前的三人脸上掠过:
“此间事,不足为外人道也!”
“你们留在心中即可!”
黄忠、魏延、文聘尽皆点头应诺。
魏延稍稍思索之后,才抬头问道:
“为何主公想要跟周瑜开战,周瑜果然就如期而至了呢?”
“按照以往江东和荆州的交战,每次大战之后,都要停战三五个月乃至一两年后,方才继续用兵。”
“此次战事,距离上次刘琦之败,不过才十几天而已啊……”
黄忠、文聘心中,也有此疑问。
为何号称智谋无双的江东周瑜,会这么配合周不疑的军事行动?
周不疑迈步下了台阶,在大堂中缓步。
语声也变得有几分苍凉。
似乎是在回忆一段不愿提起的往事……
“昔日……”
“我在许都开设学堂,医道设科授学,得带艺之徒三人……”
“有内科,收徒张仲景;有外科,收徒华元化!”
“唯有最爱一徒,内外兼修,是为于吉……”
于吉?
三人面色惊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