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半信半疑地跟着文华来到和诚大酒店……
“来吧白鹤先生,就这屋。”
文华身子站得直直的,眸子闪着点点亮光看向白鹤,站在包间门前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白鹤怔怔地看了眼文华,迈着僵硬地步子走进包间。
只见顾尘云像是浑身没了骨头似的瘫坐在主位上,一条胳膊搭在转桌上,眼神空洞地盯着金黄色的墙壁。
看样子丝毫没有注意到白鹤和文华。
一旁的武诺见状,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两下顾尘云,用带着傻气的声音轻轻提醒:“云哥,云哥,人带来了。”
声落片刻,顾尘云转动眼眸斜睨着武诺。
紧接着把目光挪到白鹤身上,机械式地点了两下头,把身体坐直了几分,深吸一口气缓缓丢出一个字:
“坐。”
白鹤抿了抿嘴唇,动作迟缓地坐到顾尘云对面。
见白鹤落座,文华也跟着走进来,直挺挺地站在顾尘云身旁。
自此,包间里万籁俱寂,只能听到白鹤沉重的喘息声。
而顾尘云则一言不发,直勾勾地盯着鞋尖发呆,双手搭在腿上微微颤抖。
白鹤时不时悄悄瞄上他一眼,微微皱眉,双手下意识抓着裤子。
明明是顾尘云找他来的,见了面却一个字也不说。
无疑是让白鹤在对顾尘云的第一印象上,扣上了怪人的帽子。
更何况现在高镇海只给了他三小时时间,他根本不想在这儿浪费。
见此情景,文华瞥了瞥顾尘云,悄无声息地从口袋里抓出手机,打字发给武诺。
过了一会儿,死一般沉寂的包间里响起了“叮咚”一声。
而这声音似乎抓住了顾尘云想要偷偷溜走的灵魂,让他不禁浑身一抖,眼神一动。
武诺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上面飘着一条文华发来的消息:
“云哥好像又难受了,用不用叫他一声,或者先把药拿给他吃?”
没等武诺做出选择,顾尘云看向白鹤抢先开口,声音有气无力:
“你叫白鹤,山云市里的白道势力,你媳妇叫赵春萍,是山云市里的黑,你们还有个儿子叫白英明,你父亲是曾经和老林家交过手,虽败犹荣的白文壤,对吧?”
白鹤瞳孔一缩,不由得吸了口凉气,警惕地问了句:“你到底是什么人?”
“能救你的人。”顾尘云垂眸不再看他,“看在张竹的面子上,我帮你一回。”
闻言白鹤双眼眯成两条黑线,对着眼前面无表情的顾尘云打量了起来。
沉默了一会儿后,白鹤缓缓张口:“你能……整过高镇海吗?他手里还掐着老林家这么一张王牌呢。”
顾尘云再度深吸一口气,声若蚊蝇:“这有什么不可以?”
由于他声音细小,白鹤貌似并没有听清,皱起眉头侧着耳朵,“啊?”
顾尘云的嘴唇翕动了几下,腰板一挺想要重复一遍,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似的重新瘫在椅子上,垂头用手背碰了两下武诺的胳膊肘,示意他来说。
武诺收到指令清了清嗓,瞪着眼睛叽叽喳喳说了一通:
“我们云哥在外市的势力,打高镇海一点问题都没有,管他老林家老八家的,到最后都得跟着我们云哥姓顾……”
眼见武诺越说越离谱,越说越张扬。
文华赶忙上去扯了两下他的胳膊,“行了行了,过劲了!”
“嗯?”武诺收住话头,转头呆愣愣地看着文华。
顾尘云白了武诺一眼,继续问向白鹤:“现在……高镇海有什么动作?”
白鹤叹了口气,把情况一五一十地讲给了他。
顾尘云听后面色更加阴沉。
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救出白文壤等人要紧。
几人即刻动身,准备前往青分区。
就在顾尘云和文华并肩迈出和诚大酒店的前一瞬,只听武诺喊着:“哥,哥!”
两人同时回头。
看着武诺手中拿着一瓶奥氮平片,和一瓶没有瓶盖,不断溅出水花的矿泉水,文华扬唇一笑道:
“擦!我以为你喊我呢。”
武诺走到两人面前,傻笑着把药和矿泉水递向顾尘云,“云哥,把药吃了吧。”
顾尘云看着药瓶愣了愣,别过脸去长长地叹息一声,脸上写满了不情愿。
见顾尘云不语,武诺一阵支吾,向文华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吃了吧哥。”文华心领神会地晃了晃顾尘云的胳膊,“看你刚才挺难受的。”
顾尘云什么也没说,拿过药瓶对着手心抖了几下,抖出两颗圆圆的白色药片。
接着把药瓶递给文华,又从武诺手里拿过矿泉水,一手把药片贴在嘴唇上放进口中,一手握着矿泉水瓶仰头喝了下去。
顾尘云把左拳握了两握,“这回行了吧?”
说完他张大嘴巴给两人看,证明他已经吃了下去。
见顾尘云把药吃下,武诺这才满意地露出傻笑。
顾尘云浅浅一笑,“走吧。”
在离开酒店时,顾尘云有意放慢脚步,让文华和武诺先一步走出去。
随后趁着他们不注意,左手用力一甩,药片飞了出去落在酒店一个黑漆漆的墙角。
“这东西狗的不吃。”顾尘云面无表情地在心中暗骂,双手插兜走了出去。
……
青分区监狱里,高镇海一手抓着牢房大门,一手捏着怀表低头看着上面的一动一停的秒针。
眼看着三个小时已过,白鹤却仍没有出现,高镇海把怀表放进胸前的口袋里,冷笑一声看着牢房里的白英明,说道:
“孩子,你爸好像也没那么在乎你呀。”
白英明坐在墙角没有说话,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不甘又愤怒地瞪着高镇海。
高镇海缓缓从腰间拔出手枪,一边上膛一边嘀咕:“三个小时到了,你爸没来你也该死了。”
听到动静的白文壤下意识抬起头,脸上闪过一丝惶恐。
此时的白英明看着高镇海手中的枪,吓得浑身抖个不停,却又像是中了定身法似的,呆呆地坐在墙角。
高镇海抬起胳膊准备射击。
可还没等他把枪口对准白英明,只听赵春萍突然在身后撕心裂肺地大喊:
“别!你要杀杀我,我是他妈我替他去死!”
高镇海动作一停转头看向赵春萍。
只见赵春萍正跪在牢房门前,双手死死抓住大门上的铁棍,颤抖着嘴唇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要杀杀我,要杀杀我……”
镜片后面的眼睛上挂满了晶莹的泪花。
高镇海冷飕飕地乜着赵春萍,声音和他的眸子一样冰冷:“女子本弱,为母则刚罢了。”
此时赵春萍隔壁牢房的刘东冲到门前,厉声吼道:
“少奶奶你不用死,让刘东死,是咱白家收留的我,我跟着老爷子一回不后悔,我死!”
话音刚落,白文壤苍老且幽幽的声音便在监狱中响了起来:“都别争了,我替我孙子去死。”
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落在白文壤的牢房大门上。
“爷……”白英明条件反射地喊了一声,一道泪痕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高镇海唇上苍白的胡子抖了两下,举步迈向白文壤。
白文壤拄着拐杖,满脸从容地站在牢房门前,低垂着头呢喃:
“我孙子今年才二十一,别为难他了,有啥事冲我这个活不了几年的老瘸头子来吧。”
高镇海听话不禁轻笑一声,高傲地扬起了下巴,“白文壤,你也有害怕的时候啊?”
“呃……呃……”白文壤的喉咙里发出阵阵嘶哑的哀鸣,像是在和众人做最后的告别。
赵春萍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泪水,带着哭腔喊道:“爸你别,你要是死了白鹤不得怪死我呀!”
“闭嘴!”白文壤怒声打断了她,“你们都好好的,我孙子岁数还小,有时候做事不好你们多包容点,他挺懂事,别让他受委屈……”
说罢抬眸看向高镇海,低声恳求:“怎么说咱们以前也认识,看在咱们老哥们儿的份上,别让我死得太难看行吗?”
就在高镇海抬起手枪想要说些什么之时,一名保镖猛然冲进监狱,惊恐地大叫:
“海爷出事了,外面来个小孩给贾瞎子打了!”
“在我地界动我人啊?”高镇海气愤地收起手枪,“看看去!”
与此同时的门外,贾瞎子正狼狈地坐在地上,仍然不服指着顾尘云的鼻子叫嚣:
“你他妈啥意思?在青分区你敢扇我嘴巴子给我一拳?”
而顾尘云却并没理会他的吼声,看了看紧闭的大门后,抬手一扬道:“还不出来,接着揍。”
随后转过身去闭起眼睛,听着贾瞎子凄厉的惨叫声,等待着高镇海出来。
文华和武诺二话不说,对着贾瞎子一阵拳打脚踢。
白鹤则站在一旁,紧紧盯着在地上打滚的贾瞎子。
这时大门“吱吖”一声打开,高镇海和那名保镖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听到动静的顾尘云回头看去,双手背在身后,眯起眼睛笑里藏刀地叫了声:“海爷。”
文华和武诺见到一脸愠怒的高镇海,连忙识趣地收起拳头,站到顾尘云身旁。
高镇海看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躺在地上疼得呲牙咧嘴的贾瞎子,指着顾尘云质问:
“你他妈在我地界打我人,知道咳咳……我是谁吗?”
即便高镇海气势骇人,可顾尘云却并不管那么多,面色平静地径直反问:
“我要来找你他拦着我死活不让,不该打吗?”
一句话把高镇海噎得半天说不出话,咬了咬牙心想:“这小孩他妈哪儿玩的啊?”
白鹤忍无可忍,向前迈出一大步,指着高镇海厉喝:“高镇海,我儿子呢?”
高镇海转头望去,呵呵冷笑道:“你要是不说话我还真没看见你。”
说完他又看向顾尘云,凛声问了句:“来这儿是想干啥呀?”
“要人!”武诺没好气地说道。
“就你们还想要人啊?”贾瞎子闭着瞎了的右眼,一边说一边起身,“你们今天动我,我海爷……”
“砰——”
“啊——”
顾尘云丝毫不给他说完的机会,一脸不耐烦地拔出手枪,对着他的下半身扣动扳机。
子弹命中贾瞎子小腿,打出一个鲜红的血窟窿。
贾瞎子双手盖在鲜血直流的弹孔,重新躺在地上,哀嚎不断。
见此一幕,高镇海和身旁的保镖呆瞪瞪地看向倒地不起的贾瞎子。
他还站在顾尘云面前,顾尘云却敢当着他的面开枪打贾瞎子。
显然没把他放在眼里。
顾尘云竖起一根食指放在嘴唇前面,发出“嘘”的一声。
而后一脸邪笑地摇了摇头道:“我刚来的时候就说了,马仔,不配跟我说话。”
两旁的文华和武诺见此,向顾尘云投了几瞥。
不难看出他现在的状态,和曾经截然不同,甚至完全可以说是两个人。
正当高镇海抓住腰间手枪,准备发怒之际,顾尘云却在此时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声音在一刹间压住了高镇海愤怒的情绪,并吸引了他的目光。
只见文华从身后的衣服下拿出一个档案袋,走到高镇海面前递给了他。
高镇海诧异地看了看他,完全把还在地上哀嚎的贾瞎子抛到脑后,缓缓接过了档案袋。
“打开看看吧。”顾尘云的声音多了几分尊敬。
白鹤愣愣地看着顾尘云,不知他到底要搞什么幺蛾子。
高镇海打开档案袋,抽出了里面白花花的纸张。
只见纸张上面明晃晃地印了四个黑色大字:转让合同。
不等高镇海继续往下看,顾尘云开口说道:
“这是我在别的城市的一小部分盈利状态的买卖,希望您能笑纳,给晚辈三分薄面放了他们。”
高镇海拿出合同,挨张粗略地扫了几眼,冷哼一声道:“到底还是年轻人,以为这点玩意就把我打发了?”
顾尘云也不甘示弱,身体微微前倾故意强调:“我说了海爷,这只是一小部分。”
随即他又接着补充:
“我知道这些东西对海爷来讲不过是九牛一毛,所以晚辈特意给海爷送了二十箱家伙,现在就摆在门外。”
听到有二十箱家伙,高镇海瞬间两眼放光,看了看白鹤又看了看顾尘云,开启了沉默模式,在心里暗暗地权衡利弊。
一方面他不想轻易放过白文壤等人,毕竟是费了他好大力气才抓到的。
另一方面他面对着这些转让合同和枪械的极大诱惑,又不想让到嘴的鸭子飞走。
更何况对于高镇海来说,顾尘云的实力目前来看深不可测,还不能轻易下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