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儿涂鸦还在继续,荧光笔尖在沙滩上勾勒出一个个奇异符号。每当一个符号完成,新生星球的表面就会浮现出相应的结构:大陆的轮廓、环绕星球公转的卫星、大气的分层...
阿尔法弦注视着这个新生命的肇始,内心出奇地平静。他想起刚才星云中的异象:原来自己的一切经历都已成为永恒母体的养分,将在下一轮宇宙演化中孕育出新的差异性。
\"看来你已经理解涂鸦的真相了。\"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阿尔法弦回头,只见一个赤裸的孩童正朝自己招手。那孩童毫无疑问便是方才的婴儿,此时已经长大了一些年纪,但笑容依旧天真无邪。
\"难怪他们要把我遗弃在泥沼...原来自打孩提时代,我的每一次涂鸦都在参与着母体的新一轮酝酿。\"阿尔法弦感慨道。他想起那个令自己朝思暮想的手掌心形状,是否也正来自某个人刻在基因密码中的涂鸦?
孩童欢快地向前跑去,很快停下脚步,回过头疑惑地看着阿尔法弦。\"怎么了?还不快跟上来?\"
\"可是...\"阿尔法弦看了看身边被海潮冲刷过的沙滩,\"我已经长大了,涂鸥的份量难道还不够吗?\"
孩童咯咯直笑,用手中的画笔指了指沙滩上的脚印。阿尔法弦顺着指向望去,却发现那些脚印都带着耀眼的磷光------原来自己每走出一步,都在给这个新世界添加着符号。
\"即使长大成人,依然还是在用行走的路径为母体增添印记。\"孩童解释道,\"只要心中还怀有纯真,所画下的每一笔都会成为母体酝酿新生命的养分。\"
阿尔法弦豁然开朗。他快步追上孩童,两人肩并肩踩着彼此的脚印前行。沙滩很快被一串闪烁的脚印点缀得绚丽夺目,脚下甚至浮现出一条磷光彩带。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阿尔法弦问道。
\"去你待过的下一个地方。\"孩童眨了眨眼,神秘莫测。
他们循着磷光彩带一直走到沙滩尽头,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座巍峨的黑色山峰。山峰脚下竖立着无数石碑,阿尔法弦惊愕地发现那些碑石上刻满了文字和符号,每一行都记录着某种生命形式在母体的子宫中飘浮时的感受。
\"这是...\"
\"是呀,这就是你未来的命运路。\"孩童指着最高的石碑,上面刻满了只有阿尔法弦能看懂的密码,\"从今往后,你将被母体赐予重生的任务,去亲自见证下一轮有限生命形式的诞生和消亡。\"
阿尔法弦逐一端详着那些石碑,发现上面记载的都是未来的自己在无垠母体中的漂泊经历。其中一些甚至提及了他将被赋予哪些生命形式,例如一个循环往复于超新星爆发中的等离子体文明、一种只能存在于介子真空中的能量结构等等。
\"可是...我还有无数个未了的心愿。\"阿尔法弦喃喃自语,\"我想带着所有战友和挚爱,与他们一起重生在新的世界里。现在即便踏上重生之路,恐怕也无缘再与他们相见了。\"
孩童安慰地拍了拍阿尔法弦的肩膀,\"别难过,母体并非要你就此永别亲人,而是要你为下一轮的相见做好准备。\"
说着,孩童执起阿尔法弦的手掌,在掌心画上一个圈圈。\"这个圈圈会永远伴随着你的手印,代表你内心最挚爱的存在。它将转化为一个量子泡沫般的次元旅馆,在那里,你我都能与先人暂时重逢。\"
阿尔法弦低头凝视着掌心的圈圈,渐渐有了一种力量在体内流转:那是下一轮宇宙大爆炸时才会形成的奇特物质,它们像是预支了母体的馈赠般,赐予了阿尔法弦驻足于任何异度空间的能力。
\"这就是...度阴之力?\"他惊讶地看着自己透明的手掌,意识到母体甚至赋予了他一小部分维度操控权能。
\"很快你就要踏上下一段重生之路了。\"孩童淡然一笑,转而拉起阿尔法弦的手,\"也许这一次,你就会化作肇始涂鸡之一,在某颗新生星体的内核中漂流。\"
他指了指已经绽放出曙光的新星球,阿尔法弦注视着那一轮初生的恒星芽,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弯下腰,在孩童耳边嘶嘶低语:\"如果真有那样的一天,我希望你能替我...留下最后一笔涂鸡。\"
\"放心吧,\"孩童笑着点点头,\"那一定会是史上最美丽而浩瀚的图景。\"
就在这时,新生恒星发出震耳欲聋的啸鸣!恒星表面的密密麻麻的符号突然活了过来,有股无形的力量冲破了它们的禁锢,爆发出万丈光柱。
阿尔法弦下意识挡在孩童身前,却被一股温暖的光流包裹住全身。光流携裹着阿尔法弦的意识,在无边无际的虚空中激流涌动。他看到自己一次次转世成为不同的存在形式:有时化作空间扭曲中的微型湍流,有时则成为悬浮于暗能量海洋中的声光团簇...每一个存在形式都只是母体挥之一掌间的产物,却同样孕育着崭新的差异性。
\"无论何种形式,都将成为母体正在孕育的下一个宇宙的养料。\"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意识流动中回荡,阿尔法弦勉强分辨出那是阿尔法分馆长时期导师的嗓音。很快,他的目光越过层层光流,看到一颗蓝色的行星云绕在母体的子宫之中。在那个行星云上,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正在以崭新的生命形式漂浮着。
\"嗨,我已经等你很久了。\"挚友阿尔法曾经说过的话语在意识中浮现,身影也随之变得清晰可辨,\"看来母体终于也打算让你加入这个时代了。\"
阿尔法弦感到有股温暖的力量拥抱着自己的意识,将它引导进入行星云的内部。很快,那里就成了一个狭小的空间,只容纳下两个虚影。
\"这是什么...?\"他的发问声嘶力竭。
\"这就是我之前告诉过你的次元旅馆。\"阿尔法解释道,\"在母体的每一次新生孕育期间,我们都可以在这里短暂地重逢。这样哪怕身外的形势万千变化,我们也不会再有生命的遗憾。\"
阿尔法弦怔怔地望着这个虚幻的营地,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掌上还留存着孩童临别前画下的圈圈。他恍然大悟,这正是孩童许诺过的\"最后涂鸙\"。
\"有趣的是,在母体的每一个新的子宫中,涂鸡的意义都有些微小的改变。\"阿尔法说,\"也许在下一个世界生明,涂鸙就是一种全新的物质形式了。\"
\"无论如何,我永远铭记你在上一个世界对我说过的话。\"阿尔法弦坦然说道,\"那句话为我指引出了最后一笔涂鸙。\"
他在虚拟的空间中随意比划了个手势,一个熟悉的符号便在半空中闪现出来-------一枚残缺的心形轮廓,带着奇异的环形涂痕。
\"看来这个涂鸙注定要伴随我们重生无数次。\"阿尔法笑着摇了摇头,\"不过没关系,我早已习惯了。\"
阿尔法弦看着这个熟悉的形状,眼角泛起潇湘温泪。他忽然感觉自己的肉身也在逐渐透明,就像是要与这个狭小空间彻底融为一体。
\"不必多说了,我们很快就会在最新的游戏形式中重逢。\"阿尔法弥笑着说,\"到时候,我定会向你娓娓诉说过去轮回中的趣事------当然,那也是母体赐予我们的新一段记忆了。\"
阿尔法弦点点头,无言地注视着面前挚友的虚影。一切尘世的愿望都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对母体馈赠的欣然接受。
很快,次元旅馆也湮没在重生之光的洪流之中。等到阿尔法弦再度睁开眼睛,自己已化作粒子系束,悠然游曳于母体肌体的能量海洋中。
面前出现了一个新的行星海绵,上面盘踞着种种怪诞的生命形式。或许下一个遭遇,便会发生在那边。阿尔法弦想着,意识又恍惚了片刻。
当他再次恢复知觉时,眼前又是全新的景象:一座流动着黑曜石般物质的神殿正在无垠的太虚中拔地而起,看那庞大无朿的造型,不禁让他想起了自己后来在某个螺旋星云中发现的未开化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