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得而知王雁书究竟是通过何种渠道、动用了怎样的人脉关系,最终才将这场风波平息。徐褐被判定为受他人蒙骗,参与了协同滥砍盗伐,但主观恶意不强,因此未被移送检察机关,而是接受了行政处罚,被处以行政拘留十五天,并罚款两万元。
这两万元罚款,自然是由我来承担,此外,我还额外拿出一万元作为感谢费,送给那些帮忙疏通关系的人。
此事尘埃落定后,我对徐彤的看法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除了偶尔前往她家探视外,我很少再主动登门。
然而,徐彤并没有将我的冷淡归因于她之前无底线的步步紧逼,反而错误地认为是我对她心生厌倦,想要另觅新欢。
这种误解导致我们之间的关系陷入了一种从猜忌到不信任,再从不信任到更加猜忌的恶性循环之中。我们之间的裂痕逐渐扩大,每一次的沟通都充满了防备和质疑,原本的情分也在无休止的猜疑中慢慢消耗殆尽。
初夏的傍晚,天边还残留着几缕未褪尽的霞光,像被稀释的胭脂,晕染在渐暗的天幕上。
我推着那辆久未启封的单车,轻轻拂去车座上薄薄的一层浮尘,而后翻身跨坐上去。车轮碾过地面,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我迎着习习夜风,沿着新落成的滨河景观路悠然骑行,那风,带着河水的湿润与草木的清香,轻柔地拂过脸颊。
抬眼望去,新城区已褪去了白日的喧嚣与燥热,华灯初上,璀璨的灯光交织成一片梦幻的海洋。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熙攘,欢声笑语在空气中肆意流淌,城市的夜晚,正以它独有的方式热闹起来。
看着眼前这繁华的景象,一种难以言喻的成就感在我心底悄然蔓延。毕竟,多年前与林蕈的一次不经意的闲谈,最终促成了这座新城区的诞生。
我越骑越远,渐渐远离了喧嚣,路上的行人也愈发稀少。四周静谧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这几年,我在官场上一路高歌猛进。然而,工作的激情却在日复一日悄然流逝。每天,我如同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按部就班地处理着各种事务,在得失之间反复权衡,苦苦支撑着那看似光鲜却疲惫不堪的生活。
不知不觉间,来到一个长椅前,我疲惫地坐在长椅上,仰头望着天空。夜色,正以一种悄无声息却又无比坚定的姿态,渐渐浓郁起来。远处,湿地里传来阵阵蛙声,此起彼伏。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的车铃声打破了夜的寂静。我下意识地转过头,只见一个身着骑行装束的人骑着单车,如一道黑色的闪电般停在了我的面前。
那身骑行装紧紧地贴合着她的身体,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胸部微微隆起,如同起伏的山峦;后臀高翘,线条流畅而优美。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多看了几眼。
她优雅地摘下骑行头盔,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在路灯微弱而朦胧的灯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泽。我定睛一看,借着那微弱的光线,终于认出了眼前的人——林蕈。
我望着她哑然失笑,用意外的口吻说:“原来是你。”
她将单车稳稳地停放妥当,轻盈地在我身旁坐下,微风拂过,她发丝轻扬,带着淡淡的清香。“该意外的是我才对呢。我啊,只要没出差,这条滨河路几乎天天都来骑行。倒是你,上次咱俩一起骑完车,这宝贝单车可就‘打入冷宫’啦,再没见你骑过。”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苦涩的笑容在嘴角蔓延开来:“唉,身不由己啊。每天被工作缠得死死的,忙得晕头转向,哪有闲工夫运动。”
她鼻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双手抱在胸前,斜睨着我:“少在这儿给自己找冠冕堂皇的借口啦。吃吃喝喝、应酬交际的时间,你倒是一抓一大把,运动的时间就跟挤牙膏似的,死活挤不出来?你瞅瞅你自己,才35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小肚子都圆滚滚地隆起来了,都快赶上徐彤了。”她一边说着,一边还用手比划着徐彤肚子的弧度,脸上满是调侃。
我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手指轻轻戳了戳那微微凸起的部位,有些窘迫地辩解道:“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就是略微有点发福罢了。人到中年,新陈代谢慢了,有点小啤酒肚也算正常现象嘛。”
她轻轻叹了口气,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神色变得认真起来:“身材走样倒是其次,关键是你的状态。我怎么感觉你最近整个人都蔫蔫的,心态也不太对劲,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别一个人闷在心里,说出来说不定能好受点。”
我缓缓地摇了摇头,声音有些低沉:“唉,其实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感觉生活突然没了方向,做什么都提不起劲。”
她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柔和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笃定:“还说没有,你和徐彤那点事儿,别以为我不知道。有些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看开些吧,她也不容易。你呀,也别老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说到底,你这也是在为自己的风流债买单呢。”
我瞪了她一眼,故作不满道:“林蕈,有你这么劝人的吗?你这哪是安慰人,分明是往人心窝子里戳刀子,还专挑疼的地方扎。”
她嘴角上扬,笑得眉眼弯弯,那笑声如同银铃般清脆悦耳,在夜风中轻轻飘散。“你呀,就好比是生了场顽固的病,用温补之药慢慢调理,那是治标不治本,非得用虎狼之药,才能把你身上那些消极颓废的‘毒’一股脑儿排干净,重新精神抖擞起来。”
我被她逗得哭笑不得,赶忙岔开话题,抬手指了指远处灯火辉煌的新城区,感慨道:“瞧瞧这新城区,一天一个样,你心里是不是也满是成就感,就跟看着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茁壮成长似的?”
她微微仰起头,目光温柔地望向那片繁华,轻轻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别样的光芒:“谁说不是呢,这就叫无心插柳柳成荫。当初咱俩不过是一次随意的闲聊,谁能想到,竟能造就这么一座充满希望的希望之城。”
我也不无感慨地说:“‘希望之城’这个词用得妙啊,太贴切了。我刚才路过的时候,特意留意了一下,现在这新城区里的商铺基本都招到商家了,人来人往,热闹得很,感觉比老城区还要红火几分呢。你瞧,就连那么豪华的美容会所都开起来了,装修得金碧辉煌的,在夜里都闪闪发光。”
她接过话茬,嘴角噙着一抹笑意,说道:“县里机关都搬到这边来了,人气自然就像滚雪球一样,被带动起来了。就单单这一个月,商铺连售带租就成交了二十多个。你说的那个美容会所啊,是张主任老婆开的那家吧。那会所可不得了,装修豪华得跟宫殿似的,里面的服务项目也是五花八门,当然,会员费也不低呢。我前些日子去办了一张卡,就花了足足两万多。”
我微微一怔,眼中满是好奇,追问道:“哪个张主任啊?”
她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还能是哪个张主任呀,当然是开发区管委会副主任张卫国呗。”
我瞪大了双眼,嘴巴不受控制地微微张开,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脱口而出:“张卫国还有这个实力?”
林蕈压低声音说:“你可别被他平日里那副笑呵呵、老好人的模样给骗了,他这人呐,不显山不露水的,暗地里手段可多着呢。我听别人私下议论,他在同祥镇任职的时候,就没少捞钱,那腰包鼓得,估计比咱们想象的要厚实得多。所以说呀,别人都在铆足了劲儿地搞钱,一门心思地往钱眼里钻,你倒好,整天还沉醉在温柔乡里。”
我微微低下头,脸上泛起一丝羞愧的红晕,语气坚定又带着几分自嘲道:“那种不义之财,我关宏军就算是穷死饿死,也绝不去碰。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义之财,不取也罢。”顿了顿,我抬起头,目光真诚地看向她,有些难为情地说:“这些年,多亏了你一次次地接济我,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拉了我一把,才让我没被生活的压力逼得动那些歪心思。”
她静静地凝视着我,眼神里满是温柔与关切,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认真地说:“我的就是你的,咱们之间还分什么彼此。我更不希望你把手伸出去拿那些脏钱,人活一世,清清白白才是最重要的。”
我满心感激,目光炽热地回望着她,嘴唇微微颤抖,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言语太过苍白,最终只是轻声道:“大恩不言谢,这份情,我关宏军记在心里了。但愿有一天,我有能力偿清这份沉甸甸的情意。”
借着路灯那微弱而朦胧的灯光,我清晰地看到她的眼眶渐渐泛红,像是被一层薄薄的水雾笼罩着。她缓缓伸出手,轻柔而又坚定地捂住了我的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关宏军,不许你再说这种见外的话。我林蕈能有今天,能有这份事业和底气,你居功至伟。是你成就了我,咱们之间,不存在什么偿清不偿清的。”
我心中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情不自禁地凑上前,在她放在我唇边的手上轻轻吻了一下。她像是被电击了一般,迅速将手缩了回去,脸颊瞬间变得通红,娇嗔地瞪了我一眼,佯装生气道:“关宏军,你不准胡思乱想。”
我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试图掩饰内心的慌乱,目光飘向远方,口中喃喃吟道:“殷勤恰似风逐絮,踉跄空留影;落寞浑如雨摧花,仓皇独咽声。”
她微微嘟起嘴,嗔怪地看了我一眼,娓娓说道:“我就怕你一开口就是诗呀词呀的,那些文绉绉的句子,云里雾里的。可怪就怪在,虽然我听不懂那些词句的深意,却偏偏能感觉到你藏在字里行间的悲伤。”
我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缓缓说道:“我无暇悲伤,更没有资格去悲春伤秋。经历了这么多,我算是彻底明白了一个道理:不曾拥有过,就根本谈不上失去;只有贪得无厌,才会患得患失。”
她微微歪着头,目光专注地凝视着我,眼神中满是思索,轻轻咬了咬嘴唇,问道:“你又想起小沈了吧?”
我身子微微一僵,眼神闪躲了一下,没有立刻回应她,只是将目光投向更远处,仿佛那里有我内心深处的答案,却又不想轻易被人窥探。
她见我不作声,轻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前些日子,我去参加小沈的婚礼了。在婚礼现场,我有一种特别奇怪的感觉。那场面看似热闹喜庆,可一对新人却像是在完成一项例行公事的任务,全程几乎没什么交流,也看不到新婚夫妻该有的甜蜜与爱意。按理说,小沈心里一直放不下你,婚礼上不开心倒也在情理之中。可新郎呢,也是一副闷闷不乐、心事重重的样子,你说这是为了哪般?”
我听着她的话,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在心底翻涌,酸涩、苦闷、无奈交织在一起,让我一时之间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实在不想再继续这个沉重得让人窒息的话题,仿佛多说一句,就会被那无尽的回忆和伤痛淹没。于是,我强挤出一丝笑容,试图转移话题,问道:“对了,刘芸那个度假村的项目,进展得还顺利吗?”
她轻轻挑了挑眉,嘴角扬起一抹自信又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县里领导都全力支持,一路绿灯,畅通无阻。设计图纸都出来了,过不了多久,项目就要动工了。”
我微微皱眉,脸上浮现出一丝担忧,忍不住开口问道:“说真的,你真就这么看好度假村这个项目吗?”
她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像是听到了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随手将耳畔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云淡风轻地说:“你也清楚,达迅公司上市这一摊子事儿,已经把我忙得晕头转向,我哪还有闲工夫去细细琢磨这些。以前啊,不管我做出什么决定,哪怕再冒险、再大胆,芸姐都毫不犹豫地站在我这边,无条件地支持我、信任我。这次她好不容易主动提出要投资一个项目,我哪有不全力以赴支持她的道理?至于项目到底有没有前景都不重要,只要她能开开心心就好。”
我微微一怔,轻轻摇了摇头,缓缓说道:“你们姐妹之间倒是情深义重。可你刚才这话,实在不该是一个唯利是图的生意人该说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