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地位的转变带给大家的喜悦是没有计量单位可以形容的。初入宫,谁人不是大包小裹的指挥着宫人布置自己未来的住所。
曹琴默却让身旁的音袖提了一份从府中带来的梅花酥,送到了翊坤宫里。
这食盒小巧却分两层,年世兰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音袖拿起其中一块梅花酥捻了捻。
什么都没有?年世兰有些疑惑。在她心里,曹琴默暴露了本来面目后,就不是一个会无的放矢,没有好处就献殷勤的人。
她不死心的又拿了两块,终于发现了其中一个里面包着小小的纸条。
‘皇后,权;贵妃,体贴。’
年世兰扯了扯嘴角,这可真是剜心的复仇局啊!若是可以,她才不想送什么点心,只想送养心殿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上西天。
曹琴默自然知道年世兰的不痛快,但那又怎么样呢?她应下的只是保住年羹尧和年世兰而已。至于过程?她可不会大发善心的为年世兰考虑。
颂芝担忧的看了一眼自家小姐,随即轻声道:“娘娘,可要去更衣?”
本以为自家小姐嫁进了一个穷些的福窝窝,没想到却是一个吃人血肉的无底深坑。
可她颂芝不聪明,没办法为小姐做什么。若不是怕连累年家,她和周宁海能一人一把剑把这宫里的人捅个对穿。
“走吧,换身再素些的。顺便多扑点粉。”
“是,娘娘。”
颂芝搀着年世兰往内殿走去,年府医的药虽然骗过了雍亲王府的府医和后来请去的妇科圣手,但对身体的损伤也是有些的。这今后,常年不含血色的脸和虚弱漂浮的脚步就是年世兰吃药的代价。
特意捡了身月白色正常身量的宫装,上头只简单用银线绣了些如意云纹。可原先年世兰身量丰腴,现如今空空荡荡的,瞧着便格外可怜些。
头上也并未如以往那般用了复杂华丽的头冠,只戴了素简的钿子,上头的装饰多为份量较轻的绢花和珍珠。
“娘娘,头一层的点心只余了两个,可要拿出来?”
颂芝一边往年世兰的脸上涂些显气色的胭脂,一边开口问道。
“不必了,就这般。”
年世兰犹记得曹琴默的话,不论她送来什么,若是关于皇上,便原封不动的带过去就好。
翊坤宫和养心殿的距离并不远,只是年世兰的身子虚弱,即便是用了暖轿,也颇费了些功夫。
“这暖炉也不顶用,娘娘的手还是凉的。”
俗话说见面三分情,曹琴默叫年世兰在年府医那儿要了狠药,这身子瞧着确实破败了很多,再加上她被仇恨折磨的食不下咽,更是如同一朵失了水的娇花,枯萎的厉害。
只有让皇上亲眼看到曾经明媚张扬的年世兰是如何变的一步三喘,身形消瘦的,才好利用这份愧疚。
“皇上,华贵妃娘娘来了。”
苏培盛倒是因着回府传话见过几面年世兰的样子,却没想到如今更加消弱,看着一风就倒似的。
“快叫她进来。”
不是不愧疚的,但比起自己的江山,这份愧疚便在皇上的心底份量不足让步不提,连犹豫也不过一瞬间的事。
“臣妾给皇上请安。”
饶是被颂芝扶着,年世兰的身形也并不稳当,皇上瞧着心惊,大步上前亲自扶着人坐下。
“朕忙了些日子没有看到你,怎么变的这般虚弱了?”
虽然苏培盛也说了华贵妃如今状态不好,但皇上心里,年世兰就是顶顶娇纵的女子,最多是失血多了虚弱些,没想到已经严重到这般地步。
年世兰的笑容无所谓中又带了些苦涩:“是臣妾的身子不中用。”
说着,年世兰强忍着恶心抬头回望进皇上的眼睛:“不能侍奉皇上,臣妾这个贵妃当得,实在......”
皇上瞧着心里头也不好受,虽然对年世兰的利用成分居多。但不可否认,他对年世兰是有点点真情在的。况且,年世兰是他后院里独一份的热烈。就这般因着一些算计迅速枯萎,真真是叫他舍不得。
而此时,皇上反省的不是自己的歹毒和阴险。而是在怨恨皇后,怨皇后为何在欢宜香里掺了份量如此大的麝香,坏了年世兰的身子。
景仁宫。
“啊切,啊切!”
皇后不停的打喷嚏,吓的剪秋赶紧去叫了太医。
可见背后不说人还是有道理的。
章弥前脚去了景仁宫,后脚养心殿的小夏子来找太医。
没有章弥,便去了江城。
这位已经家人尽在年家的妇科圣手,如今心头有些忐忑。
华贵妃入宫前他们这些太医就受了集训,可自己的家人又在年府。江城的手心在寒冷的冬天呼呼冒着汗,就连后背都泛着潮意。
在江城过来的路上,年世兰亲手给皇上递了一块梅花酥。
“这是府里的厨子做的。”
那厨子还是纯元去了后,他特意从江南挖来善点心的师傅。
皇上拉着年世兰的手,不许她在起身忙叨。
自己捻了一块送进嘴里。
“是,襄嫔有了快六个月的身子,便带了些点心在路上。臣妾在宫里刚坐稳当,她就送来了。想着许久未见皇上了,臣妾也有了理由过来。”
“襄嫔,最近怎么样?”
皇上还是没有理出个思绪来,按理说曹琴默这家世,对朝中事应该不得而知才是正常。可她那番话看着确实不像无的放矢。
又看着眼前满眼清澈情爱的年世兰,皇上也不能违着良心说其中有年世兰的功劳。
思来想去,怕也只是归功于曹琴默无比敏锐的洞察力和极具天分的觉悟。
如此,皇上对曹琴默的态度也更为微妙。
理智上来说,这样一位聪慧敏锐又懂分寸的后妃是于他现在而言是无比需要的。
但个人情感来讲,皇上又不愿承认曹琴默的厉害之处,这叫他很是为难。
“还不是那样,也不知道咱们府里的下人是不是因着您不在便疏忽了不少,不是昨儿个东小院有冰,便是今儿个小花园里有水。若不是因着是臣妾管家,臣妾才不管她们。”
皇上从年世兰的硬气中看出一丝脆弱,那是对几个有孕之人的羡慕之情。
他摸了摸年世兰的肩膀:“世兰做的很好。朕有世兰很放心。”
应当是符合曹琴默所说的深情阈值了,年世兰已经在思考如何脱身时,江城终于到了。
把了脉,无非还是伤身的说法,皇上瞧着江城的神色,便叫人把年世兰送回了翊坤宫。
“世兰先回去,朕这里还有事要忙。等过了这一阵,朕去看你。”
年世兰一步三回头的走了,皇上立刻换了一副神情。
“你仔细说来。”
江城这才说了实话:“皇上,麝香活血化瘀,娘娘用了这么久,又因着这次小产发现的不及时,已然是伤了根本。这下红之症并不是小病,很有可能影响娘娘的寿命。”
皇上手里的笔尖顿住,很久不曾动弹。
养心殿里安静的只有那落地的西洋钟在发出声音。
“好好治,什么好的都用上。”
皇上也没有想到,只是为了防止年家心大生异,就这么白白夺了年世兰不知道多少年的寿数。
“对了,欢宜香撤了,就说跟她用的药药性相冲。”
看着年羹尧又在问贵妃安的折子,皇上感到一阵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