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今夏清了清嗓子,冲着三人说道,“大人的意思是,若想找回丢失的修河款,其实很简单,只要将盗走修河款的人挖出来就行了。”
岑寿接道,“小丫头,你说得简单,到目前为止根本不知道是何人盗走了修河款,怎么挖?”
“说你是小屁孩儿,你还真不动脑子。”
“亏得我处处想着你,回京城还专门给你带了九连环解闷,你可倒好,一口一个小屁孩儿,好听么?好听么?”
“你还叫我小丫头呢,好听么?好听么?”袁今夏丝毫不让,将岑寿怼了回去。
陆绎拉住岑寿,将他强行按在自己旁边的椅子上,又冲袁今夏说道,“要讲便好好讲,还有许多事要准备呢。”
“还不是他总捣乱?”袁今夏瞪了岑寿一眼,继续说道,“此事完全由周显已引起,他半年前来到扬州,那时便已被人设了局,翟兰叶开始有预谋的接近他,并成了他的红颜知己,从周显已的言语行为中可以断定,他对翟兰叶是死心塌地,这其中免不了向翟兰叶泄露了什么机密,比如关于银库的。”
杨岳接道,“银库的位置、布局、钥匙、防守等情况,都有可能通过他泄露出去,这其中虽然有扬州官府的参与,但也只是暗地里协助。”
“对,我猜他们原本的打算是通过翟兰叶控制周显已,一点一点将修河款蚕食殆尽,但周显已胆量实在是太小了,聘礼加到一万两银子时,便退缩了,在周显已看来,一是大丈夫何患无妻,他可以暗中与翟兰叶往来,虽然不太磊落,但也能一解相思之苦,更何况翟兰叶是以瘦马的身份出现,而周显已是个京官,早晚要回京城的,与翟兰叶不过是萍水相逢,或者逢场作戏罢了。”
岑福不解地问道,“那第二又是什么?”
“第二就是周显已虽然有些迂腐,但并不傻,他猜到这样下去的后果会是什么,这跟当初他的初衷是完全违背的,你们可记得,当初他为了保住修河款,怕被层层盘剥,他是通过翟兰叶作中间人请了乌安帮帮忙押送到银库的。”
杨岳接道,“乌安帮无形中被牵扯了进来,但实际上,恰恰是因为这个,才让咱们通过上官堂主找到了这个翟兰叶,我今日去乌安帮时,听上官堂主的话里,感觉她与翟兰叶感情极好,但对翟兰叶的所作所为并不了解,我自然不便透露有关案子的细节,但看得出来她起了疑心。”
袁今夏说道,“周显已退却了,翟兰叶却不能,因为她的主子定是给她交待了任务。”
岑寿纳闷地问道,“她的主子又是谁?”
“你且听着便是,”袁今夏将岑寿怼回去,继续说道,“翟兰叶通过周显已拿到了银库的钥匙,在扬州官府的掩护下,迷晕了守卫,带人将十万两银子偷偷运了出去。至此,她的任务完成了。他们沆瀣一气,也顺利栽赃给了周显已。”
岑福问道,“你认为是翟兰叶盗走了修河款?”
“当然,这只是推测,但随后我与大人调查春喜班,便得出了结论。十年前,翟兰叶还叫翟小兰时,她与云遮月因爱生恨,用银针杀死了云遮月,从此不见影踪,十年后,她改了名字化身瘦马,又来迷惑周显已,皇上下旨命大人要务必追回修河款,她的主子定是知晓大人的本事,也定会暗中传信于她,于是她为了不让大人从周显已中口探出更多消息,便用同样的杀人手法射杀了周显已,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我与大人竟追查到了十年前的旧案,并且揭开了银针杀人的秘密,”袁今夏说到这里得意洋洋地挑了挑眉,又扭头冲陆绎笑了笑。
陆绎点点头,唇角含着笑意。
岑福见两人神情,暗道,“大人是真的变了!”
杨岳接道,“我今日与谢宵和上官堂主说话时,还故意问了些翟兰叶的情况,我听上官堂主的意思,她只知道翟兰叶擅长琴棋书画和女红,在她眼里是个温柔又柔弱的女子,我还趁机问了翟兰叶的年纪,当时她对我非常反感,但还是告诉了我,说翟兰叶已二十有五,这与你之前说过的十年前翟小兰初入春喜班时十五岁,正好能对应上。”
“当然,翟兰叶为了对付大人,还想施展美人计,意图迷惑大人,”袁今夏说着冲陆绎挑了挑眉,陆绎见状,带了些嗔怪的神色,却没说什么。
“我猜这也是她主子给她传达的命令,至于为何嘛……大人肯定知晓,我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袁今夏说到这儿又斜眼看向陆绎。
岑寿问道,“你好好说,我大哥哥知晓什么了?都是你这个小丫头一直在说,卖什么关子?”
“还用我说嘛,你们都是男子,男子哪有几个不好色的?那翟兰叶相貌极美,不被她迷倒的能有几个?”
“你胡说,我大哥哥才不是这样的人,我岑寿也不是,我哥,我哥……哥,你是么?”
岑福狠狠瞪了岑寿一眼。岑寿嘟囔道,“不是就不是,直说呗,瞪我干嘛?”又看向杨岳,“杨大哥,你呢?算了,你不用说了,看你那憨厚的模样,也不像。”
“要不说你个小屁孩没见识呢,你问他们,他们会承认么?”
“那你问,你问了,他们就能承认了?”
“我不用问,我见识过,亲眼见的。”
众人皆唏嘘了一声,齐齐看向她,就连陆绎也有些好奇,遂向杨岳扫了一眼,连带着岑福和岑寿也转头看向杨岳。杨岳自然看到了,说道,“别看我,虽然我与她从小一起长大,又同在六扇门做捕快,彼此了解,可我真没干过什么,我不怕她说。”
袁今夏得意地笑道,“潇湘阁有个花魁叫红豆,我记得某人被红豆迷住了三魂六魄,还丢了东西。”
陆绎一听,瞬间变了脸色,狠狠瞪了一眼小姑娘。
袁今夏假装没看到,冲陆绎说道,“大人,可能翟兰叶的主子了解这些,便想起用这招美人计来对付大人了。”
原本几个人还在互相猜疑,袁今夏这话一出,三人便都明白了,袁今夏说的是陆绎。岑福了解内情,见陆绎变了脸色,急忙说道,“袁捕快,莫开玩笑,你知道得很清楚,那是个误会。”
“当然知道,就是个误会,否则我这样说出来,大人还不得碎了我?”说罢还故意挑衅似的看了看陆绎,陆绎只得无奈的一笑,嗔道,“原本几句话就能讲完的事,你偏要胡诌这么多?”
“大人,关键的事还没说呢。”
“我来说吧,”陆绎怕袁今夏再说出什么来,便冲几人说道,“翟兰叶盗走修河款之事,目前只是猜测,若想证实,须得让她自己说出来,这里面有几个关键节点,第一,当年她还是翟小兰时,杀死云遮月后,她突然消失了,去了哪里?或者说是何人救走了她?第二,如果能证实翟兰叶就是盗走修河款的人,那么她背后的主子就应该是十年前救走她的那个人,可当时的过程我们并不清楚。第三,若想让翟兰叶自己说出来,那便要利用她的弱点制造她主动供罪的机会。”
“所以大人,之前说过的,她信命,也信鬼神,那这招引鬼招魂便最适合她了。”
“她能动得,但她背后的人却动不得。还有扬州官府,我今日去敲打了韦应一番,他是个墙头草,擅于左右逢源,但目前也不宜动他,我们的目的是找回修河款。”
袁今夏接道,“大人,这个好办,卑职不信她的主子敢明目张胆维护她。”
陆绎道,“既是这样,那我们便唱一出好戏,将场面做大一些。”
“这个嘛,卑职有一些想法,大人想不想听听?”
陆绎见袁今夏俏皮的模样,轻笑道,“那你便说说吧。”
“除了大人,我们几个都要各司其职,最好是将谢圆圆也请来帮忙。”
陆绎听到袁今夏又提起谢宵,顿时黑了脸,冷冷地说道,“关他何事?”
“大人,您听卑职慢慢说,”袁今夏不明白陆绎为何突然不高兴了,忙倒了茶递到陆绎面前,说道,“大人,卑职是会唱那么几句戏,唱得也还算可以,但比起那些伶人,还是差那么一点点,”说着用手指捏着比划了一下,又“嘿嘿……”笑了两声。
陆绎依旧冷着脸,不说话。
袁今夏见状,有些急,说道,“大人,这出引鬼招魂,若不请个名角儿,恐怕是唱不下去的,再说了,十年前唱的那出第一香,随着云遮月的死也就没人再唱了,怎么着也得让人家练练才是,不然鬼不像鬼,魂不像魂的,翟兰叶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信呢?”
陆绎黑着脸说道,“那让岑福去请一个来便是。”
“大人,岑校尉是能请来,可咱们不了解那人呀,万一他配合不当呢?卑职想的是,谢圆圆爱听戏,他对那些伶人定是颇为了解,咱们可以花个大价钱,反正大人您也不差钱不是?这样咱们就可以省却后顾之忧了,您觉得呢?”
“好,就依你,”陆绎虽然应了,但语气仍旧冷冷的。
“到时候咱们便将扬州官府大大小小的官都请来听戏,造足了场面,这种情形之下,那独眼龙就算现身,恐怕也不敢公然袒护,但若他真的现身了,不管他作何反应,也足以说明他就是那个背后的推手。咱们一来可以抓住翟兰叶,迫使她供出事情的来龙去脉,二来大人也不至于受制于独眼龙,可以进退自如。”
陆绎听袁今夏说到最后,竟然是处处为自己着想,不禁多看了几眼小姑娘,袁今夏也含笑看着陆绎。
岑福与杨岳都瞧在眼里,皆暗暗琢磨道,“果然是不一样了。”
岑寿却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我不懂什么鬼神之道,可听你说,我也明白了七八,你请人假扮那个死去的云遮月唱戏,可总得有什么将他引出来才是,哪有鬼魂自己飞来的?”
“这重头戏嘛,便由我来喽,”袁今夏挺了挺脖子,得意洋洋地说道,“到时,我就扮成一个会做法的道士,将云遮月的魂魄引来。”
“你?”岑寿不敢置信,继而哈哈大笑起来,“你个小丫头,还没院子里那棵矮树高呢,就晓得吹嘘了。”
陆绎看了看袁今夏,说道,“你且放心大胆地去做,到时我让岑寿在暗地里专门护着你。”
袁今夏甜甜地笑道,“谢谢大人!”
陆绎又说道,“杨岳,你便躲在戏台子里面,护住那伶人,不要让他伤到了。岑福,你且跟在我身边,随时注意这些扬州官员的动静。”
各人领了差事。袁今夏笑道,“大人,卑职这就去乌安帮。”
陆绎冷冷地应道,“好。”
袁今夏转身刚走了几步,便被陆绎叫住了,“让杨岳陪你一同去。”
“好,”袁今夏痛快地应着,冲杨岳招招手,“大杨,我们走。”
看着两人离开,陆绎的神情似乎带了些惆怅。岑福越发地明白了什么,岑寿倒是欢快地蹦了起来,说道,“大哥哥,小寿去练练棍子,若她真的用飞针,我也好护小丫头周全。”
陆绎点了点头。岑寿离开,岑福看着陆绎情绪有些低落,便试探着说道,“大人,袁捕快懂得轻重,她去说了事,很快便能回来。”
陆绎听罢,抬头看了看岑福,原本温和的眼神渐渐变得犀利,岑福只觉得后背发凉,连着后退了几步,说道,“大人,卑职也去练练剑,”说罢不待陆绎应声,急忙转身跑走了。
而此时的乌安帮,正闹得不亦乐乎,谢宵不知哪根筋搭错了,跟他爹谢百里闹着要娶袁今夏。谢百里哪容得他胡闹?更何况谢宵与上官曦还有婚约在先。正在鸡飞狗跳之时,有人来报,说袁今夏和杨岳求见。谢宵一听顿时乐了,拔腿便往外跑。谢百里气得咳了血出来,上官曦急忙将人搀扶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