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拿捏一个亡命之徒,须得找到他的软肋,才能让他心甘情愿的臣服。
翌日回到残王府时,素桃一直都在沈星月寝屋之内闭门不出,凡是有人上门便推说自己的病了,仅仅一夜,倒也无人发现。
只是一大早沈府递了请帖,说是担心沈星月的病情想来看看,她接过烫金的请帖,随手放在桌案上,清渠从旁过来为她拆发梳妆,“姑娘觉得,柳木此时递来请帖是要做什么?”
“无非就是想看看我伤势多重罢了,毕竟上次在福安寺法会上,她已经对我很是警惕了,找人刺杀,许是想让我闭嘴,不在深查我母亲的事。”
铜镜上的女子一张芙蓉面,乌黑的眼珠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风华,远山黛眉,瞧着都凭空孱弱三分,可偏偏就是这样的女子能狠下心来做出些让人意料不到的事情。
清渠还是有些担心,“柳木或许是发现姑娘再查十七年前庄夫人身死之事,她心里有鬼,定然会想方设法的不让姑娘查下去,刺杀的事有一回肯定就会有第二回,姑娘...咱们往后可得是小心了。”
确实如此,柳木就是一头蛰伏在暗处的狼,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趁人不备的时候反咬一口,此人牙呲必报确实难缠。
几次三番的龃龉也让柳木不愿意在扮演什么母慈女孝的戏码了,也好,她原本也不屑于与她演戏。
“让她明日来吧。”
——
柳木知道沈星月接了她的请帖,轻哼一声,喃喃道,“现在才知道怕了,晚了。”
沈府后院的暖阁之内,一方不大的小室内,里面上铺了保暖的地毯,古色的楠木桌上放着一套蓝翠雕花茶盏,靠窗的小几上放着一株早开的花,整个暖阁都是在外面供暖,是以,就算里面不燃炭盆也仍旧是温暖如春。
一席花青色薄氅衣的女子蹲坐在小几旁,正在精心侍弄面前的兰花,闻言才扭头看向柳木,“娘,沈星月处处跟您对着干,上次安排杀手都没能杀了她,岂不是太便宜她了?”
“就算没死也无妨,这就是给她的一个教训,好叫她知道就算成了什么残王妃,也始终都是沈家的女儿,再不济她也该叫我一声母亲,还真以为当了王妃就能摆脱我的控制了?可笑。”
柳木转了转眼睛,上次在福安寺法会上,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她当时为何会在法寺上失神妄语,但言语之间涉及那早死的庄夫人,这世上庄徽的亲人早就死绝了,除了沈星月,不是她还能是谁?
纵然没有证据,柳木也猜到是沈星月的手笔,于是才在贵乐坊重金寻来最好的杀手想要杀了她,以绝后患,没想到沈星月这贱命还颇有几分福气,残王及时赶到,那杀手只伤了沈星月却没能杀了她。
也罢,给个教训也好。
免得让她觉得自己翅膀硬了,还敢为庄徽翻案了。
“明儿个给我好好打扮打扮,头次去残王府,怎么着也得光鲜照人一些。”
沈宝珠抿唇,忽然想到残王又觉得此人阴晴不定,才犹豫道,“娘,残王双腿腿疾已经好了,咱们家之前将一个草包嫡女嫁过去的事,你说会不会让残王记恨上咱们?”
残王是谁?当今陛下唯一的亲弟,数年都在镇守边疆,自双腿残疾之后便回京修养,近期听说是寻到了一位神医,治好了双腿,又得陛下重用,成了侍卫亲军兵马司的指挥使,怎么说也都是前途无限,更何况此人还是皇亲国戚,举重若轻。
原本以为残王废了双腿中了奇毒之后合该是废人一个,活不长了,就算沈星月一时之间成了残王妃,也注定是个寡妇。
没想到啊没想到,残王好了,真若是追究起来沈家搪塞给他一个卑微的痴傻嫡女,岂不是到了他秋后算总账的时候了?
这么一想,柳木心里也拿不定几分主意,思虑良久才道,“沈星月既成了残王妃,那就和咱们沈家没有半分关系了,就算残王不满沈星月,也不该怪罪到咱们头上,毕竟残王与老爷同朝为官,面子上自然不会闹得太难看,反倒是沈星月说不定还会承受残王的怒火。”
沈宝珠眼神一亮,嘴角噙着一抹诡异的笑容,“残王若是肯替我们出手整治沈星月,也是帮了咱们大忙了。”
——
此处的算计当事人并不知道。
比柳氏母女来的更快的是刃无涯的消息。
他一夜没睡,思来想去都在思考沈星月的条件,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真的能使将茵茵从贵乐坊内就出来吗?
昨夜茵茵当众被人招惹调戏,数年来这样的事情在贵乐坊内数不胜数,这样以命反抗的姑娘们也数不胜数。
她们或许只想要一个落脚之处,卖艺不卖身,却平白成了那些肮脏男人口中的下贱玩意。她们没有贵人们的照拂,一朝被贼惦记上,只会没了清白,或有人轻生或有人沦落花楼,但不管是哪一种,都不会有人为她们正名。
可他不想茵茵也成为这样,茵茵绝不能成为这样。
刃无涯闭了闭眼,右臂上的伤口已经疼的麻木,十几年了,活在这样的伤痛之中他不会再有一点起伏了,忍了这么多年但凡还有一点零星的希望,哪怕是要搭上他的命,他都要救茵茵出来。
她是他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了。
窗外天空边际线上朝云翻涌翻开鱼肚白,露出一束绚丽的五彩光泽,面前桌上的蜡烛早就已经燃尽了,这处屋院简陋但又像是居住多年,刃无涯起身,提起桌上的银刀,没有半分犹豫的直接大步朝外走去。
——
素桃从府外进来,怀里揣着一张字条,路过前院的时候瞧见军马司亲卫周小六也风尘仆仆的进府来,便兀自垂下头往后院去了。
周小六日夜骑马兼程,已是疲劳不已,但看见素桃匆匆从门外走来的时候,还是提起个笑来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