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孟延川之后,华染觉得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下了。
自从她接受了孟延川送的东西之后,便逐渐恢复了一些联系。二人也曾有一小段亲密的时期,之后孟延川便为政事所扰,很难空出时间陪她。
华染知道孟延川在刑部就任,本想从中牵线让左相注意到孟延川这个年轻有才的官员。可不曾想,孟延川提出了引商入仕。
虽然左相自己未曾在朝堂之中强烈表达过反对的意见,但只要从其手底官员的不作为的态度便可窥见左相的意思。政见相左,自然无法将孟延川引入左相的门庭。孟延川并不将这些事情瞒着华染,反而一一都说与她听。
孟延川孑然一身,身后没有依仗。华染虽然知道左相对她疼爱,但毕竟隔着血缘,便不能任性地让左相提拔孟延川。因此,华染也曾经劝过孟延川放弃继而投入左相麾下。
“染儿,我有我自己的抱负。虽然政见不同,但左相与我皆是为了百姓。左相宽仁,定不会因此苛待我。”
那时候孟延川就是这么说服了华染。
她欢喜看到自己选择的男子有自己的坚持,即便她知道在官场上的左相并不如同许多年前那般好说话。但有一句话孟延川说的是对的,左相确实心系百姓。华染还记得当年自己被抄家,是左相不顾安危,私自藏下了她,待她如亲生女儿。多年后,左相为连同自己父亲在内的许许多多人平反冤屈,她这才名正言顺地成为了左相的养女。
送别孟延川的那日午后,华染便决定去书房和左相坦白和孟延川的事。
到半月门时,华染叫阿香留在这里等她。此事私密,她一人去更好。
华染刚刚行至书房外准备敲门,却听到里面有声音。
书房有客人。
华染正转身准备回头再来找左相时,却觉得声音有些奇怪。他们说的好像……不是中原话。
华染怀疑自己听错了,但现实却不是如此。
无论她怎么用力去辨认,别说发音连说话的音调都不是中原话。
天气不算冷,但华染站在书房外却从头凉到脚。她来不及深想,逃也似地跑了。一直跑到半月门看到等着阿香,她才意识到她这一路都没有看到平时伺候的婢女小厮。
阿香看到华染额头冒出了汗:“小姐,怎么了?怎么出汗了?”
华染看着阿香,话堵在嗓子眼儿里却哽住了。
“没事,父亲没在。我们先回去吧。”
……
南地灾情严峻,沈清他们这一路须得日夜兼程,因此条件算不上多好。
虽然紧赶慢赶,但带着许多物资,速度并没有想象的快,走了十来日才到松河郡。
沈清拉开车帘,看到城门上的松河郡的鎏金字样。
“我舅父就在松河郡,准备了一批物资,我们可以一并带去南地。”
沈清的舅父祁同光是祁氏一族的现任族长。祁氏虽然是商贾,但根基深厚,在松河郡乃至全国都是叫得上名号的。
早在南地灾情刚出的时候,祁同光便组织捐赠了一批物资送去前线。此次朝廷出了引商入仕的政策,沈清便让祁玉瑾去信知会一声。虽然赶不上头几个的优待,但总归是好的。她依稀记得,原身有一个表弟志在庙堂,可惜因为商贾身份无缘科考。
“那我也得好好拜见一下祁族长。”
这十来日,楚朝偶尔出去骑马,大部分时间都在马车中陪着沈清。两人的相处比以往更加亲近自然。孟延川倒也十分知趣,除却吃饭在一处之外,不怎么来打扰。
说话间,一行人便来到了城门口。
松河郡郡守柴桑立在城门口迎接:“想必三位就是楚世子、安南郡主和孟大人吧。下官几日前接到朝廷的旨意,特地在此恭候各位。”
孟延川拱手:“有劳柴大人了。”
“今日天色已晚,下官安排了住处,各位今晚稍作休息,明日再启程。”
因着祁氏一族,松河郡也集结了不少经商者。虽然不少人在外奔波,但始终扎根在故乡,使得松河郡发展欣欣向荣,向朝廷纳税爷颇丰。连带着府衙等一应官家地盘都有商户捐资,修建得十分气派。
即便是见识过上京的繁华之人,也不得不感叹松河郡的富庶。
孟延川望着他们休憩住处的门庭感叹道:“修建此处的花费不菲,若是用在灾情上定然能救不少灾民。”
闻言,沈清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倒是柴桑面上有些难堪,随机又接过话茬附和:“孟大人所言极是,松河郡商户颇多。灾情最初,便集结人马送了物资,也算是大家的一片心意。”
孟延川也恭敬地拱手回礼。
虽说这句得罪人的话说在人家的地盘,可不日便会传到天子的耳朵里。这才是孟延川的目的。明眼人看得出来,可别人至多只会感叹孟大人心系百姓。
“那下官便送到这里,若是有任何需要尽管差人知会下官。”
柴桑留下一批府衙的人听候差遣,沈清等人安顿好人马便各自寻了个房间住下。他们连日赶路,这还是第一次有床能睡。沈清一顿洗漱之后,让秋蝉奚泽不必看着自去休息。
赶路的疲惫战胜了一切,沈清几乎是沾床便睡着了。直到翌日快晌午之时,才被秋蝉喊醒。
“小姐,快醒醒,祁老爷来了。”
沈清迷迷糊糊地睁眼,一听这话,社畜的基因在这一刻突然被激发了出来,好像听到要面见大老板之前那么紧张。
“舅父这么早?”
“哪里早呢,这都快晌午了。但世子说赶路辛苦,让我别喊您。”
沈清心头划过一丝甜,立马起身洗漱梳妆。话虽如此,但第一次面见原身的舅父还是要郑重的。舅父人虽然远在清河郡,但从小到大该有的礼物和疼爱确实一分不少地送到了镇北侯府。更何况自己已经起晚了,在别的礼节上万不可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