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的文会办得如火如荼,妙笔堂的名号彻底打出去了。
沈清抽空去看了几次,见齐梁虽小,但大小事务倒是处理得得心应手,也就放他做主。
昌郡特使的队伍走了十多日了,除了上回的两封信件,就再没了消息。
倒是收到了祁欢寄来的信。
足足三四页纸,满满当当的。
信中说到她还是被爹爹拘在家里,只有偶尔大哥去周边办事时才能带上她。
但她给自己找了份挣钱的活计,爱看画本子的她如今也开始写起画本子了,她写的第一本就叫《京中来了两位俏郎君》。
沈清失笑,想起去岁在祁府时那句“上京的男子是不是都长得这般好看”。
艺术来源于生活。
祁欢很兴奋,准备靠写画本子攒钱,以后想出门云游时腰杆子就能挺直了,不用爹爹提供银钱。
沈清细细读完,知晓祁欢现在过得顺心,也替她高兴。
提笔写了一封回信,又吩咐元福将上京时兴的画本子都买一份,一同给祁欢寄过去。
其余时间,沈清便一直在研读华阳县志和地理志。
这月二十四,江府及笄宴。
江月吟作为公主伴读,恒阳公主特地登门参加。除却恒阳公主外,江太傅的众多学生以及不少相熟的朝廷官员和家眷也都前来了。
江府门前的马车上,沈卓第十三次问沈清。
“妹妹,你看我今日这穿着,江太傅可会满意,月吟可会喜欢?”
沈卓今日一早就起来,拉着元宝换了十来套衣裳。
既要显得风度翩翩,又不能喧宾夺主;既要温文尔雅,又要不失英气。
而元宝就像一个被问口红色号的细微差别的绝望直男。
“哥,我耳朵都要听出茧了。人都到门口了,丑丈夫总得见亲家公。”
沈清一把将人推出帘外,顺便对旁边的元宝施以同情的眼神。
沈卓一下马车,就直接与江太傅来了个亲切对视。
“江伯伯,我与妹妹来参加及笄宴。”
沈卓示意沈清上前,彬彬有礼地与江太傅打招呼。
半点看不出他是前一秒还在车里纠结衣服款式的讨好型人格。
“你们来了,快里面请。月吟就在后院,恒阳公主也在,沈清丫头知道怎么走。”
后面宾客又至,两人道了声恭喜后便先入内。
沈卓是男子,不好跟去,只得留在前厅。
沈清轻车熟路地来到江月吟的院子,院中的侍女也都认识她。
“小姐!沈小姐来了!”
推开门,便见江月吟和恒阳在一处聊天,只是看着兴致并不太高。
“清儿你来啦,快坐。”
“公主,江姐姐……你们这是怎么了?”
恒阳面露愁色,令碧玉去门外守着。
“我母后想让我嫁给左相家的华彻。”
宛如平地一声惊雷,沈清见江姐姐脸上也是为难之色,实在是不知道从何处说起。
原书中恒阳是远嫁北戎和亲,客死他乡。
而如今前有假瘟疫,后有昌郡商队,圣上定然对北戎有所疑心,轻易不会同意和亲。
谁知道,这牌竟又换了种打法。
江月吟:“这事情,右相可也同意?”
右相与左相互相对立,恒阳虽贵为公主,但也是右相的亲外甥女。
提到此处,恒阳心中难免郁结。
“母后说,这是他们商议好了的决定。”
沈清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左相已经站在了四皇子身后的事情,朝堂上还未明朗。
皇后和右相大概是想摒弃前嫌,通过姻亲将左相拉入太子的阵营,让东宫之位再无动摇之可能。
可这是不可能的。
四皇子和太子,左相和右相必有一争,恒阳只会成为他们争夺宝座的牺牲品。
沈清想,如果她是左相,定然不会放过这个假意投诚的机会。
一来降低了太子党的戒备心理;二来有机会探查东宫的水有多深;三来可以借力打力,让太子的势力为他们所用。
“公主你要想清楚,这婚不能结。”
恒阳情况知晓地没那么清楚,她只是跟一个不认识的男子结婚多少有些愁绪。
可她唯一知道的是作为公主,她的婚嫁不是她可以决定的事情。
“我的婚嫁本就不能自主。我贵为公主,享受了锦衣玉食,也得为皇室作出贡献。”
恒阳只是难过,并没想过反抗,
可恒阳帮过她许多回,她不舍得她蒙在鼓里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思及此,沈清忽然心头一颤:“这事,太子殿下他怎么说?”
“太子哥哥?”
恒阳抬起头,眼睛转了转似乎是在回忆:“太子哥哥说华彻如今转了性,不是以前的纨绔了。若是我嫁过去,往后受了委屈,他会替我做主。”
“我知道我嫁过去,代表着左相选择了太子哥哥。”
沈清的心一下沉到谷底。
楚朝是太子党。
左相和四皇子的事情,别人不知道,太子不可能也不知道。
是她想差了。
说不准皇后和右相已经从太子处得知此事,这门姻亲让左相和四皇子误以为他们蒙在鼓里,来一招套中套。
太子这话的意思,像是恒阳命运的预告。
所有促成这段姻缘的人,都知道这不是段良缘。
但所有人都三缄其口,让恒阳为大局作出牺牲。
这一刻,沈清似乎终于感受到了皇室温情下涌动的火药硝烟和薄情寡义。
皇后如果只是过去她眼中慈眉善目的皇后,是压不住洛贵妃,坐不稳后位的。
本是欢欢喜喜来参加及笄宴的,此刻沈清袖子下的手却握成了拳头。
所有人都没告诉恒阳。
她呢?
她要说吗?
门外是公主身边的碧玉,不知是否也会给皇后汇报公主的情况。
沈清往前倾身,三人的脑袋凑到一起。
她小声道:“若是有一天左相和太子决裂,站在四皇子身边,公主可曾想过你会如何?”
两人皆变了脸色。
只是意料之外地,恒阳很快便接受了这样的结局。
“若是真如此,也是命运弄人。若非我是母后的女儿,前去西腊部和亲的或许就不是大姐姐而是我了。
嫁给华彻,我至少还能留在上京,还能在母后跟前尽孝。我任性了这么多年,都是母后为我兜着,总也该我孝顺她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