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9年6月9日,百年之前的圣骏堡,傍晚
“科西切公爵!父皇的猝然离世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年轻的皇子在花园中的小径追着科西切。
“大公阁下,在这样敏感的时间,我可不希望有一位皇子、进入了我的宅邸之后就出了意外。”
科西切渐渐慢下了脚步,他的样貌看起来比皇子还要年轻,他的步态比青年人还要朝气蓬勃。
“你什么意思!你就连我也不放在眼里吗?”皇子按住了手中的剑。
“您尚未登基,您也不会有机会登基了。我认为你们父子二人并不适合成为乌萨斯的执掌者……而年幼的伊凡,更有潜力、更适合被塑造。”
科西切缓缓转过身来。
“你这条爬虫!你把乌萨斯当成什么了?你把整个国家当成自己的玩具吗?”
皇子干净利落地拔出了佩剑、指着科西切。
“我?您在指责我吗?那我请问,一位乌萨斯皇帝,因指挥不当造成了巨大伤亡,但勇敢的士兵接连攻占了莱塔尼亚数个大区之后,皇帝以友谊为名返还了土地,并派兵护送乌提卡伯爵顺利登基……也许我现在该称呼其为赫尔昏佐伦陛下了。
“您觉得,这个人是不是将一己私欲凌驾于千万将士之上?是不是将个人喜好凌驾于全体国民的意志之上?”
“少在这里诡辩了,爬虫!乌萨斯需要休息,占领莱塔尼亚的土地也没有好处,扶植一个听话的君王对我们的利益更大!可是你,一个年轻的公爵,非但理解不了父皇的苦心,还指责他、还谋害了他!”
科西切的嘴角微微勾起:
“上百年来,莱塔尼亚最具天赋的术师登上了皇位,你觉得这会对乌萨斯有利?你会觉得那个年轻有为的君王会听命于你们?
“你们以休养生息为由停止了征伐,那么牺牲的将士、他们的性命又算什么!农民们将来之不易的粮食奉献给士兵,将为数不多的牲畜贡献给前线……
“全乌萨斯人的付出,在他的眼里,还不如‘灵光乍现’想出来的离奇想法重要吗?你们永远有理由,可是永远见不到全貌,‘年轻人’。”
皇子把剑架在了科西切的脖子上:
“乌萨斯需要向核心圈的‘文明’看齐,而不是在蒙昧与野蛮的泥沼中打滚!总有一天,我们会让乌萨斯不再需要战争才能喂饱自己,我们要像炎国一样,自己喂饱自己!”
“炎国人拥有全意全心帮助他们的神明……而你们,却不敬重就在眼前的神明。”
言毕,年轻的公爵的样貌发生了变动,成为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看上去像一位持重的股肱之臣。
“你是……我见过你……”皇子手中的剑开始了颤抖,“你是父皇口中的那位老师?他不是举办过你的葬礼了吗?你害死了自己的学生吗?”
科西切苍劲有力的声音响起:
“你的父皇永远拥有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他会是一个不错的诗人……也许当时让康斯坦丁诺维奇大公继任才是更好的选择,但利刃们不愿意大动干戈,于是乌萨斯流了更多的血。”
“啊,我想起来了,一切都能说通了……怪不得父皇在你的葬礼上是那样的表现,怪不得你能只手遮天,怪不得圣愚那时候支支吾吾、疯疯癫癫的——虽然他本来就疯。
“教育了我之后、又接任小伊凡教师的那个学者……也是你吗?他的猝然离世同样蹊跷,不对,你们在同一个时代出现了!”
科西切变成了一位中年学者的形象,这个人伴随了皇子的童年。是的,那明显的抬头纹、那独特的法令纹、那半秃的头发,那悲悯的神情……
皇子手中的剑还架在他的脖子上,但是他的声音也开始颤抖了:
“是你教会我那些道理的……是你告诉我要慈悲为怀的,是你告诉我乌萨斯不能以战养战的,是你告诉我这个国家要迈入文明的……”
“你迄今的知识体系,就是我一手塑造的,孩子。就在这座城中,我还扮演着许多不同的角色……我也可以扮演为你。”
科西切变成了一位英俊的乌萨斯人,坚毅的目光直视着动摇的皇子。
“我能感同身受你的一切情感,诺沃肖洛夫。”
“你塑造了我,又要毁掉我吗!你这……恶毒的神!”
皇子愤恨地挥剑,与他一模一样的头颅飞出,他又听见了一句话:
“杀死我并没有任何意义。我会常伴这片土地……梦魇来过,梦魇走了。骏鹰登台,骏鹰下台。如今在舞台之上的,不过是乌萨斯而已。”
头颅飞旋之后,又回到了原来那副身躯上,脖颈上的伤痕完好如初。
皇子继续徒劳地攻击科西切。
无人注意的圣骏堡街道中,一名流浪汉的头颅飞出;一位正在营造房屋的工人突然跌落,身上多了一道剑痕。
“够了,诺沃肖洛夫。我又被你‘杀死’了一次,已经开始有无辜的生命承受你的打击了。”
“你!你还在害人吗?”皇子不得不停下了攻击。
“一些本该结束的生命,因我的努力而存续。刚才只不过收回了而已。我只是需要更多眼睛观察这片大地,当躯体都被消耗殆尽时,我也会蛰伏一些时日,你大可以试试。说不定下一个选中的就会是你。”
皇子诺沃肖洛夫感到了绝望,他想起了以往的时光。
作为皇长子的他,生下来就被注定了一切。
他享受着最高的待遇,接受着最好的教育。
他熟知天文地理,通晓诸国历史。
他的剑术不输最优秀的战士,他的法术让战争术师刮目相看。
一切都是为了铺路,铺就通向皇位的康庄大道。
他还未成年时,就已经开始帮助父皇处理政务。
他时常听见皇帝的哀叹,哀叹笼中之鸟般的生活。
乌萨斯帝国于臣民是囚笼,而皇宫于自由的灵魂是囚笼。
热爱诗歌、热爱莱塔尼亚文化的父皇,经常半开玩笑般地对他说,等时机成熟了、他就退位去享受生活、去自由地创作自己的热爱之物。
他对战争一窍不通,贵族们则始终跃跃欲试,他们让父皇开启了战争,然后又将过程中的失利怪罪于他。
或许父皇真不该下令撤军,他最后死在了皇宫之中——却无人敢彻查凶手。
他顶着层层阻力,动用自己手上的一切资源,苦口婆心地劝说各方人士,最终发现这一切指向了——
科西切公爵。
而他刚才又已经知晓,自己不到三十年的生命历程中,他的思想、他的行为、他的人生轨迹,几乎全在一位“神明”安排好的轨道之上。
他记起了自己听过的一首维多利亚歌曲:
“我们于此站立,我们于此倒下,
于历史的大浪淘沙中无足轻重。
理好床铺,点好蜡烛,
慈悲与怜悯今夜不再会眷顾了。
时光如白驹过隙,
丧钟尚未响起,
而我已回应死亡的呼唤。
它终有一日会将你我裹挟而去,
我们只需等待命运重锤的下落。
……
即使将死亡的风雨拒之门外,
它们也会想方设法破窗而入,
孩子,你的努力只不过是徒劳一场!
生命之所以如此绚烂,
正因死亡的阴云徘徊于上。
尽管在死亡面前无能为力,
我们依然不停呼救呼救呼救!
为什么他妈的要反抗?
归于死亡的怀抱怎会疼痛?
你尚有时间准备祷词,
准备迎接命运之锤的下落!
……
与其在等待中了此残生,
不如再抓住一次机会!”
诺沃肖洛夫冲向了转身离去的科西切……
“还要尝试吗,孩子?……我可没教过你这样的法术!”
科西切并没有进行防御,但是他感到了这种法术的特殊性。
“我要诅咒你……恶神。”
皇子抓住了科西切的肩膀,用长剑将科西切连同自己一齐捅穿。
“你诅咒我?你真是疯了……”
“咳,我来做你的替死鬼……你再也别想祸害别人……”
皇子此刻的感受……不只是又被剑捅穿一次那么简单,而是仿佛浑身遭受着刀绞。
灵魂剧烈地震颤着,鲜血不受节制地喷涌。
“呵,我高贵的血液,难道不能稍稍阻挡你的步伐吗!”
“够了,没必要让自己遭这种罪,我并不依赖这种能力,寻找身躯对我来说也并不麻烦。”
科西切确实感到了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他很少会有这种感觉。
“呃啊啊啊!”
千刀万剐不再只是夸张的修辞,演变成了此刻的现实。
皇子华丽的衣袍顷刻碎开,血肉逐步从骨架之上剥离。
“我诅咒你……十年之后就有有人阻止你!”
“十年于我如弹指一瞬。”
“五十年后会有人挫败你!”
“五十年于我如过眼云烟。”
“百年之后,会有人……审判你!”
“百年之事,于我只是如隔三秋。”
皇子的骨肉已经破碎,声音依然在回荡:
“一定会有人……打破命运的囚笼……解放这个国家……”
“这个国家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运之前,就由我来执掌。”
科西切的身躯随皇子一同消散,地上的血迹也开始收缩,逐步缩成一个点、然后彻底消失。
据传闻,皇帝的离奇驾崩是一位公爵的手笔。
皇子为了复仇、与公爵同归于尽。
不久之后,年幼的伊凡即位。
后来,他的继承人是弗拉基米尔。
弗拉基米尔死后,即位的便是如今的皇帝,费奥多尔。
1092年3月1日,塔露洛夫卡,16:27
霜火亲吻了塔露拉的额头:
“如果成功的话,我们就能不受阻碍地在一起了。”
“你怎么在颤抖?”塔露拉握着霜火的手。
“我有点紧张,这十来天……你们都很辛苦,但是今天是最关键的一天了。”
“我们都做了很多努力。其实你要往好处想,就算失败了,也和之前没什么变化,对吧?”
霜火点了点头,然后给闪灵让开了位置。
闪灵对众人说道:
“我还是有必要说明一下情况的,你们都知道,在意识的海洋中捕捉一丝异常,是字面意思上的大海捞针。
“我在之前和你们说过,我是在一个意识的宫殿、或者说迷宫中探索,对吧?意识本来是无形的,只不过是我们对塔露拉的暗示,将这部分想法强化了。
“于是我就能看到了一座宫殿,如今这一切只不过是有形了而已,困难依旧有待解决。就在昨天,我终于探索到了宫殿的最核心之处,但是那里的大门紧闭着。
“这不是塔露拉的问题,她已经向我们敞开心扉了,所以只能是另一个存在有意地封存了意识。然而这终究在塔露拉的脑海之中,如果她愿意,我们是有办法的。
“所以我们现在需要先让塔露拉解开心结,让她直面那个存在。正如眼睛无法看到自身,只能从镜中看到自己一样……我们要为塔露拉准备这面‘镜子’,然后打开紧闭的门。”
塔露拉已经做好了准备,霜火走出了房间,不去打扰黑白恶魔的仪式。
“放轻松。”门外的临光也在安慰他,“我们只管信任各自的同伴就行了。”
霜火一言不发。
“其实我们站在这边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我们去对练一下吧,用战斗排解一下不安的心情,可以吗?”
“嗯……”霜火跟上了耀骑士。
昏暗的屋中,晨昏骤然倾泻而出,编制成了缭绕塔露拉的云雾。
“(古老的语言)无论繁荣,还是灭亡……”
塔露拉还未眨眼,就已经来到了无限宽广的湖面之上。
用湖面称呼似乎不太准确,它并没有任何深度,走在上面也不会陷入水中。
它似乎只是一面能够泛起涟漪的镜子。
水天一色,只有远处的地平线分隔着天上与地下。
她的内心澄如明镜,她此刻留在屋内的身躯也暂时成为了空壳。
在空旷无垠的空间之中,塔露拉不知道该做什么,她漫无目的地行走了一段时间之后,望向了脚下的倒影。
倒影中也是她,也同样望着她,塔露拉蹲了下来,影子也蹲了下来,两个存在同时触碰了水面。
“让我到另一边去吧,这样方便说话。”
倒影开口说话了。
然后她缓缓从“水”中升起,与塔露拉无疑。
“你还要用我的样貌吗?真是令人作呕。”
“那我不用就是。”
幻影幻化成了塔露拉熟悉的科西切公爵。
“你已经在逐步成为我,我并不是你灵魂上的什么‘病灶’,所以赦罪师不能切除我。然而我又是独立的存在,你的灵魂死去之后,我会笑纳剩下的控制权的。
“我猜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那么,就让我对你多说几句吧——在去见你的心理医生之前,我还有很多想法可以与你分享。记住,是我愿意见你们,而不是你们找到了我。”
“你还准备向我宣扬你那套陈旧得令人作呕的统治理论吗?”
“天真的孩子,既然躯壳可以作为我的手段、而不是目的,那么躯壳说出的言论、也不见得就是我想要表达的思想——同样也只是目的。”
“怎么?你要说你的本意是好的?”塔露拉依然对黑蛇十分不屑。
“你选择将源石结晶嵌在了自己的手臂上时,我并不意外。你从书上读到的一位先驱者就是这么做的,而且那本书是我推荐给你的。”
“他可比你高尚多了,你推荐的书本远比你本人的理论对我更有裨益。”
“那位先驱也是我。”
“……”
“我确实扮演过一些贤人,然而常人的坚韧与伟大也常常超乎我的想象。我敬重着这些人,只是这样的情感不会左右我的计划,如果他们能利用、我就利用,挡了我的路、我就铲除。
“在工业普及于这片大地之前,天灾与矿石就在制造感染者。很自然而然地,我会尝试去了解他们,我用了类似的方法接触他们——按理说,你才是我的模仿者。”
“嘁。你想说你曾经高尚过,如今卑劣不堪吗?”
“人们也确实会用高尚和卑劣评价他人,于我而言、这是需要扮演的角色使然。当我是一名乌萨斯公爵时,我会让自己成为一名传统的、臭名昭着的贵族,不这么做、那具躯壳无法在那个位置站稳。
“如果你由魏彦吾继续养大,你会不会和你妹妹相差无几呢?形势和环境使然罢了。你的那位男友,假如只是继续生活在乌萨斯的乡村、没有一位贵族的偶然眷顾,那么他又会在哪继续生存呢?”
“你不准提他!”
“那就只说我的故事。我曾经为一伙人寻找薪柴、冻毙于风雪之中,我曾参与到示威的群众中、然后被军队击杀,我曾在学院中传播我的理论、然后被当局暗杀。
“我曾劝阻昏君,被肆意宰杀;我曾辅佐明君,尽瘁而死;我也扮演过佞臣,以免皇帝不切实际的善意危害到国家的利益;我也镇压过起义,只因他们的爆发不合时宜。
“凡人对我评头论足,然而我并非凡人,又怎么能用凡人的标准去评判?那我将会是超乎一切圣徒的圣人,也是低于一切恶人的恶徒。那我究竟是什么呢?
“于你,我是威胁龙门的罪人,恶毒无情的公爵,遗祸于整合运动的威胁。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在我的规划中,你是我的棋子,整合运动、我势在必得。”
“你休想!即便我死了,整合运动也有其他人在,不会因为一个领袖就动摇根基!”
“那他们……要是都死了呢?”
“你!”
“你不会觉得,撺掇乌萨斯真正的武力、翦除几个碍事的存在,会是什么麻烦事吧?我要利用属于感染者的力量,让乌萨斯达到新生,任何人都休想阻止我……
“别白费力气了,塔露拉。在这里,你伤不到我,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扮演成受伤的样子哄哄你……再见了,我要去面对你请来的心理医生了。”
天旋地转,周遭的空间折叠了起来,一条黑色的蛇恣睢地游荡,所过之处,黑色的高楼平地而起,构成了一座气凌天下的宏伟宫殿。
黑影直入宫殿的核心,层层门扉排闼而开。
自宫门直达正殿,已经畅通无阻。
闪灵踏入宫殿之中,清脆的脚步回荡于黑色巨构之间。
黑袍的萨卡兹抵达了王座大厅,不死的黑蛇化为人形,坐于高台上的王座。
“你找到我了,赦罪师。”
闪灵宣言:
“我来消灭你。”
“换个目标,也许我就能满足你。”
“至少要将你驱逐……”
闪灵利落地拔出了纯白的剑、将黑色的长袍一并抛下,银白的长发飘动,亮丽的白衣照亮了空间。
“你要用什么法术为我表演呢?”
“多说无益。”
一道白光斩断黑色的建筑群,将黑蛇从王座上驱赶下来。
“漂亮的开场。”黑蛇将碎裂的建筑凝为手中的剑。
白与黑激烈地碰撞在一起,随后黑蛇与黑剑一同断裂。
两个黑蛇各自手持一把黑剑站在了闪灵的两侧。
闪灵双手握剑,开始了吟唱,扩散的晨昏将黑蛇击碎。
在她面前,飞散的碎片化作了一百个科西切公爵、正好排列为一个方阵。
“这里是想象的空间,你不妨更有想象力一些,赦罪师。”
白色的球凭空出现在各处,产生了激烈的爆炸,骇人的轰炸席卷着方阵。
“找到你了!”
闪灵迈出了步伐,以极快的速度冲向目标。高速运动的闪灵在身后擦出了一片火海——宛如火箭飞升时的场景。
“想象中还要遵循物理规律吗?我看你们才是现实主义者。”
黑蛇的本体用法术阻挡下了冲击,拱形的灰色护罩上、黑色与白色的闪电共同闪耀。
所谓的“神”也确实会受伤,所以他需要进行防御。
周遭黑色的大厦逐渐崩塌,并不是因为法术的冲击,而是意识的主人在协助闪灵。
“她想让我们的对决变得现实一点,那也无妨,就让你看看现实的差距。”
黑蛇开始一板一眼地挥剑,与闪灵开始了有来有回的剑术对决。
“你真的是赦罪师吗?为什么你的剑术看不出多少岁月的沉淀?”
“闭嘴。”
闪灵加强了法术的输出,每一剑都在天地间留下了转瞬即逝的白色划痕——她确实也能在现实中做到这个程度。
面对势大力沉型的攻击,黑蛇提高了出剑的频率,他的剑技宛如狂舞着、扭曲着的蛇,将追来的白光噬咬殆尽。
“再多用点法术,我不相信塔露拉请你来、只有这种程度。”
下一剑伴随着白色的骇浪,黑蛇顿时沐浴在光芒之中,远比太阳还要耀眼的光芒。
“不赖。可惜和奎萨图什塔的差距不小,不然一定可以伤到我……你是他的什么人?”
闪灵怒火中烧,白浪依然在冲刷着黑蛇。
他站立的身姿如同海中的礁石,只身对抗着大海的波澜。
“没有进一步增强吗?那就算了。”
黑幕于平地上升起,如堤坝阻拦了浪潮。
“我说过了,你不该想着消灭我……与我的本体为敌,未免太过狂妄了。”
闪灵已经气喘吁吁了。
她也知道黑蛇其实并没有多么轻松,他一开始沐浴在白光之中、肯定是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对方强忍着攻击完成了法术、不然他不必大费周章地展开防御。
下一招,耀眼的红光激发,黑蛇感到了力量的衰微,黑幕被萦绕着红雾的白剑砍碎。
“温迪戈?”
闪灵甩出了另一只手,火焰的长鞭显现,鞭挞之处,如火如荼。
“炎魔的力量……结合了你的一些巧思。”黑蛇挣开了长鞭的束缚。
火焰将周遭化作腐朽,而腐朽又化作神奇,散发着腐败之息的刀光剑影攻向黑蛇。
“食腐者……继续啊,让我看看你肮脏的血脉还能激发多少力量!”
黑蛇高速挥剑、将攻击尽数挡下,但是他的衣服确实遭受了食腐者巫术的影响,开始朽坏了起来。
赦罪师的能力、结合温迪戈与食腐者的巫术,接连对他发起进攻,如果他不是长生者,这会肯定已经寿终正寝了。
闪灵从未使用过这些力量,或者说从未在现实中使用这些力量,这些能力就是赦罪师罪恶过往的体现。她确实是在意识的世界中陷入了绝境,才开始发挥血脉中的禁忌之力——在这里使用它们不会对现实有所影响。
“你不会要在使用过食腐者巫术之后,再使用血魔的力量吧?顺序错了。”
黑蛇接连防下数轮进攻后,选择主动出击。
消耗过大的闪灵难以应付锋芒不减的黑蛇狂舞,一招不慎就被削成了碎块。
空中的血液纷纷云集,闪灵恢复完好如初,血魔的力量被她用于防御了。
紧接着,女巫的啸叫伴随笞心魔的扣挠袭向黑蛇。
“你在搞什么?你想用这点力量就震颤上千年的意识……就如同一滴水想淹没大海那样徒劳!”
黑蛇立刻对心灵进行了加护,反弹回来的笞心魔巫术、让闪灵差点当场心碎,毕竟她在生理上不属于笞心魔,难以承受这样的打击。
闪灵提前预见了黑蛇的下一轮行动,然后用凝聚的土石阻挡了攻击,并反过来将黑蛇囚禁在土石之中。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用上独眼巨人的力量的?”
黑蛇先化作了蛇形从泥土中钻出,然后趁着闪灵没有防备又用连续的剑击撕碎了她。
“你毕竟不是血魔,这招要是击中了你的要害……”
黑蛇正准备刺向闪灵的心脏,手中的剑忽然消失了、或者说被“放逐”了。
“巫妖的把戏……你要是真有本事,怎么不把我给放逐了?”
闪灵赶紧抓紧时间恢复。
“接下来是什么?你要学着变形者、模仿我的样子吗?”
黑蛇的话一直很多,他抓紧着每一个机会嘲讽对手。
面对再次逼近的黑蛇,闪灵已经接近无计可施,两次起死回生般的自愈让她筋疲力尽。
她的剑招没有以前迅猛了,黑蛇固然有些疲惫、但是状态比她好上不少。
“死在他人脑海中的赦罪师,真是搞笑。”
黑蛇以高速移动伴随狂舞般的剑法,很快找到了闪灵的破绽,在他准备了结时……
他发现自己从刚才某个瞬间开始,一直在原地踏步,他的周围出现了白色圆圈。
黑蛇此时遭遇了“画地为牢”。
圆圈之上,丝线垂直地耸起,到达一定高度时开始弯曲、最终交汇于黑蛇的头顶。
凭空生成的几道圆圈套在了牢笼之上……
制成了一个坚固的鸟笼。
“这是什么力量?为什么我……砍不断,也没办法施展法术……怎么回事?”
闪灵知道,自己的力量所剩无几了,不可能重创黑蛇,但是她必须做些什么。
温柔的白光再次云集,闪灵开始了最后一轮吟唱。
黑蛇于笼中说道:
“赦罪师,我本就选择了蛰伏,囚禁我又有何用?去告诉塔露拉,待我破桎而出,我曾索取的一分也不会少。我预言,她将失去更多,她最终也将失去生命。”
闪灵只是说道:
“至少可以……阻止你的下一次逾越……”
随后,闪灵的身影消散。
“抱歉,闪灵。只有在他被削弱时,我才能困住他。我为你施加的庇护在前几轮交锋中就被破坏了。”
塔露拉还在昏迷之中,闪灵坐到了地上。
“丽兹……不用道歉,你救了我,也会帮助到塔露拉。哪怕只能帮到整合运动一次,我的尝试也就有了意义……麻烦你先保持清醒,我需要沉睡一会,塔露拉也需要时间恢复……等她醒来时,再通知别人。”
“交给我吧,闪灵。”
闪灵闭上了双眼。
屋外空旷的场地上,耀骑士与霜火仍在练习。
即便用上了些许源石技艺作为辅助,霜火也依然不是耀骑士的对手。
至少霜火目前面对的敌人中,从来没人在战斗技巧上这么强大。
“其实身体素质的提升要优于技巧的提升。我能应对你的剑招,只因我能率先注意到你的动作,就算比你晚出招、我的剑也能更快地抵达。
“因为我的速度比你快,所以还能掌握更多主动权,我可以施展更多假动作佯攻、也可以更频繁更迅速地发起连招。因为我的力量比你强,所以我在拼剑时总能占上风、你在格挡时也无法完全防御。”
霜火发现确实如此,即便使用相同的招数,耀骑士发挥的威力也要比他强。
“不过你的强大是毋庸置疑的,你的战斗风格目前以法术为主……也许我能换一种方式帮到你。”
看到霜火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了,耀骑士也收起了剑。
霜火赶紧先去喝了一口水。
“不管怎么说,你能陪我练习,我就很感激了。这可是冠军级的指导啊。”
霜火又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汗。
“没什么,我们在整合运动的屋檐下生活了这段时间,自然需要回报你们。我听说,你的法术的许多效果,都是后来学习的。”
“对,我需要用这种方式快速提高战斗力……仅凭我自己的力量,还是太微不足道了。”
霜火用法术升起了一缕烟,然后操纵着它组成各种形状。
“我希望我的光芒能够帮到你……”
耀骑士坐到了霜火身边。
但是两人的注意力被另一样东西吸引了。
夜莺的青鸟飞到了他们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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