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浓稠如浆,被刺鼻的硫磺味浸得发涩,每一口呼吸都像砂纸在喉咙里摩擦。
臧天羽的蝠翼残根在肩胛骨下不安分地抽动,那微微的颤动如同有小虫子在皮肤下爬行。
他紧紧盯着熔岩河畔那座歪斜欲坠的竹楼,屋檐下的青铜风铃在炽热的热气中被蒸得通红,每一声“叮当”脆响,都像淬过火的铁锤重重砸在耳膜上,震得脑袋嗡嗡作响。
“张疯子当真住在火山口?”苏师姐眉头紧锁,指尖的银针泛起丝丝霜花,在臧天羽后颈三寸处悬停,那冰寒之气似乎让周围的空气都降了几分温。
她青丝间还沾着昨夜雷劫留下的焦灰,此刻被滚烫的热浪燎得蜷曲起来,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焦糊味。
唐玄风手持折扇,用力拨开熔岩表面漂浮着的黑曜石,那黑曜石乌黑发亮,触感冰冷坚硬。
底下翻涌的金色浆流如同沸腾的铁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他开口道:“三年前东海蛟龙作乱,这疯子把人家龙角熔了铸成菜刀。”说着,他袖中雷纹闪过微光,那微光如同闪电般耀眼,惊得浆流里沉睡的火蜥蜴四散奔逃,火蜥蜴身上的鳞片在火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
竹门“吱呀”一声,缓慢地裂开道缝,一股热气扑面而来,紧接着飞出的铁砧擦着臧天羽鼻尖呼啸而过,砸进熔岩中,溅起滚烫的岩浆。
满头红发的老人拎着酒葫芦,脚步踉跄地晃出来,腰间七枚铜钱随着他的步伐叮叮咚咚作响。
在看清少年怀中罗盘的瞬间,铜钱突然凝成北斗阵型,那阵型闪烁着神秘的光芒。
“太虚罗盘?这可是修仙界赫赫有名的法宝啊!传说它曾是上古大能手中的宝物,历经无数次战斗,沾染了无数强者的气息。在千年前的仙魔大战中,太虚罗盘曾发挥出巨大的威力。当时,魔界大军压境,仙门联盟岌岌可危。持有太虚罗盘的仙长凭借它洞悉了魔界的布阵弱点,带领仙门弟子扭转战局,斩杀了众多魔将,保卫了修仙界的安宁。还有一次,在灵界的资源争夺大战中,太虚罗盘被几个强大的宗派争夺。各方势力为了得到它不择手段,引发了一场腥风血雨,死伤无数。这场大战持续了数十年,让灵界的许多地方都沦为了废墟。”张前辈酒糟鼻抽动着,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敬畏,凑近法宝,铜钱阵突然爆出刺目青光,“小子可知这是上古器修炼制的活熔炉?”他指甲缝里的星辰砂簌簌落下,像细碎的星光,落在罗盘表面,竟被吞噬得无影无踪。
臧天羽抚过罗盘边缘暗红的血沁纹,那纹路触感粗糙,昨夜废墟里师兄弟们破碎的金丹仿佛又在掌心发烫。
他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责任感,为了师门的荣耀,为了死去的师兄弟,他必须成功炼化这法宝。
他迎着老人审视的目光挺直脊背,坚定地说道:“纵是刀山火海——”
“是真正的刀山火海。”张前辈突然掐诀点在他眉心,众人眼前顿时浮现出罗盘内部景象:数以万计的金色齿轮在虚空悬浮,每个齿尖都挂着具森白骸骨,那骸骨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冷的光,最中央的阴阳鱼正贪婪啃食着某具新鲜尸体,血腥的气味弥漫开来。
苏师姐眼中满是担忧,银针“叮”地扎进臧天羽督脉,说道:“清虚门《素问九针》可护你神识不灭。”她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若三魂七魄散落超过七息...”
“我便用雷纹给你招魂。”唐玄风折扇展开遮住半张脸,露出的眼睛却亮得惊人,那眼中闪烁着对好友的坚定与担忧。
他袖中暗藏的引雷符在高温中微微卷边,散发出淡淡的焦糊味,那味道刺鼻难闻。
当第一缕神识探入罗盘时,臧天羽尝到了喉头翻涌的血腥味,那血腥味浓烈而苦涩。
数万齿轮化作利刃风暴,将他意识撕扯成碎片又重组,每一次撕扯都像是有无数把刀在脑海中切割,疼痛难忍。
血眸魔瞳在剧痛中自动开启,那些啃噬阴阳鱼的骸骨突然齐刷刷转头——空洞的眼窝里跳动着和他相同的猩红光芒,那光芒如同恶魔的眼睛,让人不寒而栗。
“找到阵眼了!”臧天羽在现实中的身躯猛然弓起,后背蝠翼“刺啦”一声撕裂衣袍,那声音如同布匹被撕裂般刺耳。
魔瞳倒映的尸山血海里,某具骸骨掌心的星图正与张前辈铜钱阵遥相呼应。
他忍着识海崩裂的剧痛,牙关紧咬,催动血族之力,猩红射线如同蛛网般缠上星图骸骨,那射线带着炽热的温度。
整个竹楼突然剧烈震颤,仿佛要被连根拔起,熔岩河掀起十丈火浪,火浪如同咆哮的巨龙,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张前辈的铜钱阵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老人却抚掌大笑:“好小子!竟真让你找到器灵残魂!”他葫芦里突然倾泻出银河般的星砂,那星砂如梦幻般的河流,将即将暴走的罗盘暂时封印。
臧天羽瘫在竹席上剧烈喘息,胸膛剧烈起伏,看着苏师姐的银针在周身织成冰蓝色脉网,那脉网闪烁着柔和的光芒。
罗盘表面浮现的古老铭文正在渗入他皮肤,那些字符触感像极了昨夜废墟里滚烫的师门令牌,每一个字符都像是一把火,在皮肤上灼烧。
“才解开第一重封印就闹这么大动静。”唐玄风用折扇拨弄着开始结晶的熔岩,那熔岩在触碰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突然眯起眼睛,“你们有没有觉得,阴阳鱼啃的那具尸体...看着像清虚门道袍?”
竹楼阴影里,张前辈擦拭铜钱的动作微不可察地停顿,
屋檐下赤红的风铃无风自动,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那声音带着一股诡异的气息,将众人倒影扭曲成细长的鬼魅。
熔岩深处传来空洞的敲击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模仿铁匠打铁的节奏,那声音沉闷而有规律。
竹席上的冰蓝脉网忽明忽暗,臧天羽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每一声咬合都像是在宣泄着身体的痛苦。
那些渗入皮肤的古老铭文正在血管里游走,每道笔画都化作淬毒的钢针,从骨髓深处往外扎,那疼痛深入骨髓,让他全身颤抖。
他脖颈处暴起的青筋突然迸裂,溅出的血珠在半空凝成诡异的六芒星图案,血珠带着温热的触感。
“玄风!”苏师姐焦急地大喊,指尖银针暴涨三寸寒芒,霜花顺着臧天羽的督脉攀上后颈,那霜花冰冷刺骨。
她发梢的焦灰被冷汗浸湿,在锁骨处晕开墨色的蝶,她的
“用坎水符镇住他的涌泉穴!”
唐玄风折扇“唰”地抖开九宫格,雷纹却在触及熔岩热浪时骤然黯淡,他啐出口中咬破的舌尖血,殷红落在扇面竟化作游动的蝌蚪文,他愤怒地喊道:“老东西你这火山口,连坎水灵气都蒸干了!”袖中引雷符突然自燃,烫得他腕间红玉镯叮当乱响,那灼热的触感让他眉头紧皱。
张前辈盘坐在熔岩凝结的玄武岩上,七枚铜钱正绕着罗盘啃噬星砂,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期待。
老人浑浊的眼珠倒映着臧天羽背后残缺的蝠翼,突然咧嘴笑道:“血族崽子果真抗造,换作旁人早被活熔炉炼成灯油了。”
熔岩河深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金色浆流里浮起无数气泡,每个气泡炸开都现出齿轮虚影,当中裹挟的森白骸骨竟与罗盘内的景象如出一辙,那景象让人毛骨悚然。
苏师姐突然按住心口,银针尾端凝着的霜花“啪”地碎成冰晶,她心中一阵慌乱,她种在臧天羽识海里的素问针正在急速消融。
“坚持住!”唐玄风踹翻竹楼前的青铜鼎,鼎中淬火的玄铁锭叮叮当当滚进岩浆,那声音清脆而杂乱。
他咬破中指在折扇上画出血符,雷纹碰着血气顿时暴涨,他咬着牙说道:“老子用精血替你引天雷!”
臧天羽眼前的世界正在分裂,现实中的剧痛与罗盘内的尸山血海重叠,血眸魔瞳不受控地连续闪烁,他的意识渐渐模糊,但心中对师门的责任感却支撑着他。
他看见自己左手指甲盖正片片剥落,露出底下蠕动的铭文;右耳垂坠着的师门玉珏“咔”地裂开,渗出黑红色的粘稠液体,那液体散发着一股腐臭的气味。
“器灵在偷你的寿元!”张前辈突然抛出酒葫芦,银河星砂瀑布般浇在罗盘表面,那星砂落下的声音如同细密的雨声。
那些啃食阴阳鱼的骸骨发出尖啸,那尖啸声如同恶魔的嘶吼,让人胆战心惊。
最中央的尸体猛然坐起——残破道袍领口处,清虚门的云纹标记清晰可见。
苏师姐的惊呼卡在喉间,她认出尸体腰间悬着的墨玉禁步,正是三年前陨落在东海的长老信物,心中一阵悲痛。
冰蓝脉网突然收缩,将臧天羽胸口勒出蛛网状的血痕,苏师姐焦急地喊道:“天羽别去看!那是惑心幻象!”
但血眸魔瞳早已洞穿虚实。
臧天羽喉间滚出野兽般的低吼,猩红射线从双目迸射而出,却在触及阴阳鱼的瞬间被折射成无数光刃,那光刃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他的蝠翼残根疯狂生长,翼膜上浮现出与罗盘相同的齿轮纹路,那纹路如同神秘的符文。
“小子收手!”张前辈的铜钱阵北斗星位突然倒转,竹楼屋檐下的赤红风铃齐齐爆裂,飞溅的金属碎片在熔岩表面弹跳,竟化作指甲盖大小的骷髅头,“活熔炉在篡改你的血脉!”
臧天羽的视野开始泛红,他看见自己每一滴溅落的血珠里都裹着微型齿轮,这些金色小物正贪婪啃食着他的血族本源,他心中充满了愤怒和不甘。
唐玄风的血符雷纹终于劈下,却在触及他天灵盖的刹那被罗盘吸收,阴阳鱼表面顿时跃动起紫电火花,那电火花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不够...”臧天羽从牙缝里挤出嘶哑的声音,后背新生的蝠翼“刺啦”撕开冰蓝脉网,那声音再次响起,让人揪心。
他染血的指尖深深抠进竹席,在紫檀木上犁出五道冒着黑烟的沟壑,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道:“苏晚晴...把九针...全扎进我...死穴...”
苏师姐的眼泪终于砸在滚烫的岩石上,瞬间蒸腾成雾气,她的手颤抖着,心中充满了纠结和痛苦,但为了好友,她还是下定决心。
她颤抖着摸出七寸长的龙须针,针尾坠着的银铃却先一步化成齑粉,她声音带着哭腔说道:“素问九针逆运是禁术,你会...”
“快!”臧天羽突然昂头长啸,口中喷出的血雾在半空凝成血色罗盘虚影,他的皮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枯,发梢却诡异地染上鎏金色,仿佛有熔岩在血管里奔涌。
唐玄风折扇上的血符突然自燃,火舌舔舐着他的虎口,他焦急地喊道:“疯子!你这是要把自己炼成器灵?”他甩出袖中温养的本命剑,剑刃却在中途被铜钱阵绞成铁屑。
张前辈不知何时已站起身,酒葫芦里倾泻的星砂正在竹楼四周筑起环形屏障,那屏障闪烁着神秘的光芒。
当第九根龙须针没入百会穴时,熔岩河突然陷入死寂,沸腾的金色浆流表面结出冰霜,那些漂浮的黑曜石竟开始向上飘雪,那场景如同梦幻般诡异。
臧天羽周身毛孔渗出细密的血珠,在离体瞬间化作跳动的火焰精灵,那精灵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成了!”张前辈的铜钱同时崩碎,碎屑在虚空拼成残缺的星图,“火熔炉认主了!”
但苏师姐的银针还悬在臧天羽心口颤抖——她看见对方瞳孔深处有齿轮在转动,被蝠翼撕碎的道袍下,心脏位置浮现出阴阳鱼刺青。
唐玄风伸手去扶的手僵在半空,他嗅到好友身上散发出陌生的硫磺气息,像是刚从火山深处爬出来的精怪。
熔岩深处传来的敲击声突然变得急促,如同千万把铁锤在锻打看不见的兵器,那声音让人感到不安。
张前辈擦拭铜钱的动作顿了顿,浑浊的眼球倒映着臧天羽背后虚空——那里隐约有具无头骸骨正在拼接,手中握着的星图残片与罗盘内的尸体如出一辙。
竹楼废墟上的赤红风铃残片突然悬浮,拼凑成完整的铃铛形状。
没有风,却发出带着铁锈味的铃声,那铃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诡异。
臧天羽缓缓睁开眼时,一滴熔岩恰好落在他伸出的指尖,非但没有灼伤皮肤,反而绽放成金色的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