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光阴,弹指即逝。
大明随着新币制推行、高产作物试种,处处透着一股蓬勃朝气,欣欣向荣。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千里之外的元廷大都。
这座昔日煊赫的都城,如今像是被一层化不开的浓雾笼罩,愁云惨淡,人心惶惶。
数月前,大都城门外,烟尘滚滚。
汝阳王察罕帖木儿,领着十万残兵,回到了这座风雨飘摇的都城。
元顺帝在大殿之上,听闻汝阳王归来,且兵马尚算齐整,精神风貌俱佳,原本黯淡的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希冀。
“快,快宣汝阳王觐见!”元顺帝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当身披甲胄、风尘仆仆的汝阳王步入大殿,带来的却不是力挽狂澜的豪言壮语,而是一盆刺骨的冰水。
“陛下。”汝阳王声音低沉,带着沙场归来的疲惫,却又异常坚定,“臣以为,大势已去,天命……或已不在大元。”
轰!
一言既出,满殿哗然。
“王爷!你……你说什么!”
“大胆!汝阳王,你莫非要动摇军心,蛊惑陛下不成?”
“十万将士归来,正该厉兵秣马,收复失地,怎可言此丧气之语!”
“我看他是被明军吓破了胆!”
元顺帝脸上的希冀瞬间凝固,化为难以置信的惊愕,他手指着汝阳王,嘴唇哆嗦:“爱卿……你,你此言何意?”
汝阳王抬起头,目光扫过一张张或愤怒、或惊疑、或恐惧的脸,最后落在元顺帝身上。
“陛下,臣非怯战。明军军容之盛,民心之附,远超想象,……此非人力可抗。”
他没有明说“投降”二字,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一派胡言!”有老臣捶胸顿足,“我大元铁骑,纵横天下,何曾怕过谁!”
“汝阳王,你手握二十万兵马,此次出征损兵折将,不思厉兵秣马,却在这里蛊惑君心,死罪啊!”
汝阳王拔出战刀,刀锋指向这位老臣一言不发,老臣一屁股坐在地上,半天说不出话。
“汝阳王,你这是作甚,莫不是想学那汉末董卓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另一位宗室王爷厉声质问,眼中满是警惕。
大殿之上,瞬间炸开了锅。
支持力战到底的,痛斥汝阳王怯懦;心思活络的,则暗中观察,揣摩汝阳王的真实意图;而更多的人,是茫然和恐惧。
汝阳王察罕帖木儿,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任凭唾沫横飞,指责加身。
他带来的十万大军,虽然名义上是“残兵”,但建制完整,士气尚存,此刻已然进驻大都。
这份实力,让所有指责他的人,都不敢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殿上的争吵,持续了数日。
渐渐地,朝堂之上,出现了一种诡异的景象。
汝阳王不再过多参与“战与降”的辩论,反而开始做一些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的事情。
他频频入宫,面见元顺帝。
谁也不知道两人密谈了什么,只知道从那以后,元顺帝仿佛着了魔一般,开始接连下达一道道匪夷所思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钦察汗国,不敬宗主,削其汗号,改为钦察行省,命其汗速来大都请罪!”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察合台汗国,同室操戈,裂土自据,实为不臣,削其汗号,改为察合台行省,限期来朝!”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伊利汗国,遥奉伪主,数典忘祖,削其汗号,改为伊利行省,其主当缚身来降!”
三道圣旨,送往三大汗国。
朝臣们听到内容,下巴都快惊掉了。
疯了!绝对是疯了!
大元都快亡国了,不想着怎么抵御明军,还有闲心去管那早就分崩离析、各自为政的所谓“宗藩”?还改行省?人家认你吗?
更让朝臣们瞠目结舌的是,汝阳王提及此事时,眼中竟隐隐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快意。
他们哪里知道,汝阳王察罕帖木儿的祖上,正是窝阔台一脉。
当年窝阔台汗国,正是被元廷联合察合台汗国瓜分的。
如今假借元顺帝之名,削去这些汗国的名号,对他而言,竟有种奇特的报复感。
果然,圣旨发出,如泥牛入海。
不久后,三大汗国断断续续传回了回信。
与其说是回信,不如说是措辞极尽刻薄的嘲讽信。
信中将元顺帝和摇摇欲坠的元廷骂了个狗血淋头,讥讽他们是秋后的蚂蚱,死到临头还在做着天朝上国的美梦。言语之恶毒,让呈报官员都心惊胆战。
但这还没完。
汝阳王的目光,又投向了东方。
“陛下,高丽蕞尔小邦,近来多有不臣之举,当发国书斥责!”
于是,又一道圣旨发出。
此时的高丽,原本被元廷设置为征东行省。
但随着元廷衰落,高丽恭愍王自以为“天晴了,雨停了,自己又行了”。
更倒霉的是,高丽王室最近自家金库失窃,丢了大量黄金白银,正憋着一肚子火没处发泄。
元廷的斥责国书,正好撞在了枪口上。
高丽恭愍王看完国书,勃然大怒,当场下令,将元廷派来的使节拖出去砍了!
然后,派人将使节的人头用木匣装着,送回了大都。
随人头一起送来的,还有一封更加刻薄的回书,嘲笑元廷内乱不止,亡国在即,死鸭子嘴硬,还在对四方指手画脚,简直是自取其辱。
人头送到大殿之上时,当场吓晕了好几个胆小的官员。
元顺帝看着那血淋淋的人头,面色惨白如纸,浑身抖如筛糠。
“疯了!汝阳王疯了!陛下也疯了!”
“大祸临头,还在四处树敌!这是嫌死得不够快吗?”
朝臣们私下里议论纷纷,看向汝阳王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和不解。
然而,汝阳王的“疯狂”还在继续。
他的目光,越过高丽,投向了更东方的日本列岛。
想当年,元廷两次组织大军征伐日本,都因风暴而全军覆没。
如今,汝阳王又提议,派使臣前去斥责日本天皇,指责其纵容倭寇袭扰元廷沿海,行为不轨。
鉴于前车之鉴,这次只派了个正九品的小官作为使节。
结果?
结果那个正九品的小官,踏上日本列岛后,就如同人间蒸发,再无音讯。
过了许久,才有零星消息传来,那位倒霉的使节,不知被日本哪方势力,早就砍了脑袋,尸骨都不知道扔到哪个山沟里喂了野狗。
再派!
结果就如同高丽一般,送回来的是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