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代钜子的尸身浮出水面时,整座地下海开始崩塌。
冰晶碎裂,穹顶的钟乳石如暴雨坠落,砸进沸腾的墨色海水中,激起丈余高的浪。秦照野的谶文手臂不受控制地痉挛,甲骨文字从他皮肤下剥离,化作赤金色的锁链,一节一节缠绕上那具水晶棺——
**\"咔、咔、咔——\"**
棺盖缓缓移开,初代钜子的面容完全显露。
那张脸,与秦照野……
**分毫不差。**
叶寒衣的呼吸骤然凝滞。
她曾以为这世上再无比山河印更令人震撼之物,可此刻,当两具完全相同的躯体隔空相对,她才明白何为真正的\"因果轮回\"。秦照野的瞳孔剧烈收缩,喉间溢出一声近乎野兽的低吼,女娲金血从他七窍中渗出,在脚下汇成一道逆流的星图。
**\"原来……这就是燕山秦氏长子的宿命。\"**
他的声音变了。
低沉,沙哑,带着某种跨越千年的疲惫。
叶寒衣的剑鞘突然烫得握不住,白虹残影自动护主,在她周身织成剑网。可那些剑气触及秦照野的瞬间,竟如泥牛入海,被他皮肤下游走的谶文尽数吞噬!
**\"秦照野!\"**
她厉喝一声,伸手去抓他的手腕,却在触碰的刹那如遭雷击——
无数陌生记忆顺着相触的皮肤汹涌灌入!
***
**千年前的墨家总坛,初代钜子执笔写下《天志》最后一卷。**
**女娲圣女推门而入,手中白虹剑染血,剑尖挑着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
**\"徐福叛了。\"她说,\"他要用百家高手的性命,炼长生蛊。\"**
**钜子抬头,眼底映出圣女眉心的星图胎记。**
**\"那就让他炼。\"他轻笑,\"以你我之血为引,设一场千年局。\"**
***
幻象戛然而止。
叶寒衣踉跄后退,唇边溢出一缕鲜血。那些记忆太过庞大,几乎撑裂她的识海。而更可怕的是,秦照野此刻的眼神——
冰冷,陌生,仿佛换了个人。
**\"终于……等到这一天。\"**
他,或者说\"初代钜子\",缓缓抬手。
地下海的海水突然静止,三百六十柄青铜剑从虚空中浮现,剑尖齐齐指向叶寒衣!
\"铮——!\"
白虹剑自主出鞘,剑气在叶寒衣身前凝成屏障。可那些青铜剑的轨迹诡谲莫测,每一柄都暗合《连山易》的杀局,最前排的三柄更是直取她眉心、咽喉、心口三处大穴!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赤金身影从斜里撞来。
\"少宗主!\"
竟是先前重伤的少舵主!他浑身浴血,脖颈的墨家矩子印亮如烙铁,双臂大张挡在叶寒衣身前。青铜剑贯体而过的闷响令人牙酸,他呕着血沫笑了:\"青崖书院……从未负过圣女……\"
叶寒衣的胎记突然灼烧般剧痛。
少舵主濒死的眼神与幻象中女娲圣女重叠,某种沉睡的力量在她血脉深处苏醒。白虹剑柄的璎珞坠无风自动,坠中暗藏的玉粉洒落,在空中拼出《天志·婚盟篇》缺失的最后一段——
**\"以圣女之血破契,以钜子之魂为祭,山河印现,徐福殁。\"**
秦照野的身体突然僵住。
初代钜子的意识与他争夺肉身控制权,女娲金血与甲骨谶文在体表碰撞,爆出刺目火花。他挣扎着抬头,眼底金光与黑雾交替闪烁,嘶声道:\"叶……寒衣……杀了我……\"
叶寒衣握剑的手微微发抖。
她终于明白圣女那句\"你们才是钥匙\"的真正含义——
**要解山河印,必先斩断双生圣骸的因果链!**
而代价是……
**秦照野的命。**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
蓬莱阁主的声音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冰层炸裂,一道身影破水而出——
那是个浑身覆盖青铜鳞片的\"人\",面部只有一张光滑的金属面具,额心刻着徐福童子像同款的笑纹。他抬手轻挥,三百战俑突然集体转身,陌刀调转,刀光织成天罗地网,将叶寒衣三人困在阵中!
\"师妹,你母亲当年也面临同样的选择。\"
青铜人——或者说徐福真身——缓步走近。他的声音带着机械的嗡鸣,却奇异地令人毛骨悚然:\"她选了殉情,结果呢?圣女一脉差点绝嗣。\"
叶寒衣的剑尖微微下移。
她不是优柔寡断之人,可此刻剑锋所指,是并肩作战数月的同伴。秦照野的挣扎越来越弱,初代钜子的意识即将完全占据这具身体——
**\"……寒衣。\"**
气若游丝的一声唤。
秦照野的右手突然插入自己心口,硬生生扯出那片女娲心鳞!金血喷溅在叶寒衣剑上,白虹剑身顿时浮现出与山河印同源的铭文。
**\"动手。\"**
他唇角微扬,是个释然的笑。
叶寒衣闭眼,剑出如虹。
\"噗嗤——\"
剑锋贯心的刹那,初代钜子的虚影从秦照野体内剥离,化作流光没入白虹剑。徐福的笑声戛然而止,青铜面具出现蛛网状裂痕:\"不可能!你怎么能——\"
回答他的是山河印的轰鸣。
玉玺从叶寒衣怀中飞出,印纽蟠龙仰天长吟。整座地下海开始坍缩,水流倒灌进祭坛裂缝,露出底部深埋的——
**第三具水晶棺。**
棺中,躺着与叶寒衣容貌相同的女子。
她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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