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桂生平白跪了一次,还磕头,心里不爽,作为现代人,他连父母都没跪过,何况旁人。
出了正殿,他溜达出去散心,金福见他吃瘪,心中暗爽,过一会儿,脸上现出一抹厉色,也出了重华宫。
刘桂生逛到西四所的景阳宫侧门附近,见旁边小巷有个人影,趴在地上,找着什么。
刘桂生感觉有点熟悉,走近一看,果然是保宁宫的小月。
她看上去好瘦弱啊!而且衣衫褴褛,肩膀缩着,似乎随时防备被人殴打。
刘桂生有点不忍,原身曾经对活泼善良的小月颇有好感,后来她的主子被打入冷宫,他还利用职务之便接济过,当然是杯水车薪。
想着这些,他不由开口问道:“小月姐姐,在找什么?”
小月骤然听到有人叫她,吓得全身一哆嗦,然后颤抖着回过头,见是小桂子,心中诧异,之前他狠狠得罪了昭月公主,怎么还好好的?
想到他当时挺身而出,心中一暖,这个吃人的地方,总还有一丝人性,她尴尬道:“保宁宫断炊了,奴找找有没有贵人丢弃的吃食。”
刘桂生诧异道:“何至于此?保宁宫虽是冷宫,吃食供应却也有份例。”
小月惨笑道:“如今墙倒众人推,内务府拿保宁宫的供应去奉承那些得宠的主子了,哪顾得上我们!”
刘桂生黯然,这几乎是必然的,趋炎附势是宫里奴才的生存本能,头铁的早被修理了。
小月似乎想起什么,关心地问道:“对了,前两日昭月公主把你抓走,可曾……为难你?”
其实小月想问的是“你怎么还活着?”但小桂子明显状态不错,所以改了个说法。
“倒也没有,昭月这个小娘……小主子倒也明理……”刘桂生有点说不下去,但想想这两天与昭月的亲密互动,也不好意思骂她。
小月直接听懵,“明理”?她瞬间回过神来,断定小桂子必是投靠了昭月,只不知他是拿什么打动了这个母夜叉。
“既是攀上了贵人,也算有了着落,奴是不祥之人,往后且断了来往罢!”说到最后,竟是泣不成声。
只觉得人生唯一的暖色竟也被抹去了!
刘桂生毫不在意道:“什么贵不贵人的,谁敢惹我?你放心,管你一口吃的不难。”
如果帮助小月犯了什么忌讳,无非就是作死,回现代社会也挺好不是?
正聊着,身后传来嘈杂的呼喝:“果然在这里……,居然还敢勾结废太子妃!”
刘桂生不用回头也知道,这是金福的声音,这货时不时用阴鸷的眼光看他,让他非常不爽,早就想修理一下了。
小月惊慌道:“小桂子,是奴牵累了你,你快跟金管事认个错,他是夏爷的干儿子,切莫惹了他。”
刘桂生淡淡一笑,站起身毫无畏惧迎上去。
见刘桂生走到跟前,金福正想让手下儿孙把刘桂生暴揍一顿,然后押往慎刑司审讯,不曾想刘桂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左右开弓,打了金福两耳光,嘴里骂道:“什么叫勾结?懿妃无论如何是太上皇儿媳,你是想离间天家亲情?”
不管如何,先拿大帽子压人,谁先占道德制高点谁有理,哪怕天子家事,刘桂生也没什么顾忌,反而更善于先声夺人,他又冲着后面蠢蠢欲动的喽啰道:“你们也想跟着这刁奴欺君不成?”
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把几个色厉内荏的火者唬住了。
“桀桀桀!”
一片沉寂中,突然传来一阵怪笑,众人一看,金福背后闪出一人,头戴三山帽,身穿红色纱罗纻丝的飞鱼服,三角眼,卧蝉眉,手上竟持着一把拂尘。
“好个牙尖嘴利的泼皮,你倒敢妄议天家,不怕慎刑司的铡刀?”
一边说着,一边迈着四方步,气定神闲往前走。
刘桂生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六宫都太监夏守忠,金福的干爹。
他这两天也了解了一下金福的后台,宫里这种干爹干儿子的关系都是公开的,不难打听。
他的出现倒也不意外。
“老东西,当初你在懿文太子面前溜须拍马,趋炎附势,说你是懿文太子余党不为过吧?要不要我跟昭月公主说道说道?”
刘桂生开始花样作死。
夏守忠心中一沉,眼中闪出冷芒。当日太子势大,烧冷灶的不少,自己表达一下善意,不过是随大流。后来太上皇英明,没有大肆株连,自己平安着陆。
但此事敏感,如今宫内暗流涌动,难免有人借题发挥。
这小子到底真莽还是假莽?这种事也敢当众议论?
他微微转头低声问道:“小瑞子,这小子在宫里真没跟脚?”
瑞金也没想到小桂子这么不管不顾,感到有点陌生,他甩掉疑惑谄媚笑道:“夏爷,千真万确,这小子就是平安州破落户的弃子,跟着小的有七八年了。”
瑞金虽是戴权的人,不过是孙儿辈,可有可无的边缘,再抱个大腿毫无压力,再说,夏爷和戴老祖宗表面还是和睦的。
夏守忠再次确认后,略略放心,看来这小子攀上昭月公主,有了点起色,不知天高地厚了,这才多久,能有多受宠?破落户眼皮子就是浅。
想到此处,夏守忠怒喝:“胡说,刚才分明是你勾结废太子余孽,图谋不轨,来人,将他拿下!”
刘桂生也看到了瑞金,知道自己肯定被金福记恨上了,想搞一波大的,来个一击致命。
七八个膀大腰圆的粗使太监一拥而上,可能知道刘桂生武力不错,他们人手一根水火棍,猛冲上前向刘桂生猛砸。
刘桂生本想故技重施,趁夏守忠不备,给他来次狠的,现在看来是想多了,他知道今天不能善了,索性放飞自我,一边躲闪、抵御,一边大叫:“不得了了,夏守忠老匹夫要杀人灭口了!”
刘桂生边跑边喊:“老匹夫,你外宅那些御用之物到底留给谁的?”
夏守忠是六宫都太监,掌管宫内器物,顺手截流不过是基操。
“老匹夫,你给了懿文太子多少孝敬,打量小爷不知道?”
夏守忠气得发抖,同时心越来越慌,从没想过有人把这种事当众喊出来。
宫里人都谨小慎微,生怕卷入皇位之争,哪怕私下议论都不敢,即使有押注的行为,也是心照不宣偷偷进行。
哪像这小子这样大喇叭?这得惹多大祸端?
夏守忠怂了,深悔自己掺和金福的破事。
但当务之急是必须抓住这祸患,让他闭嘴。
他低声怒喝:“废物,再不抓住这泼皮,咱家让你们生不如死!”
几个干儿子干孙子像疯了一样往前跑,誓要揪住刘桂生。
刘桂生打算狠狠吃一波流量,继续欢快爆料:“夏贼,你在南城外的桃花庄藏了多少雪花银,不止十万两了吧?”
“上次帮北静王宠妃的哥哥买的龙禁尉,收了三千两吧?果然下手重啊!”
……
刘桂生虽然打不过夏守忠的彪悍打手,但身体素质在那,跑得还是够快的,所以一路跑一路广播,成功把夏守忠推上热搜。
虽然那些消息都是公开的秘密,但心照不宣是一回事,广而告之又是另一回事了。
广播的结果是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了。
最终,夏守忠的儿孙仗着人多,接力赛跑,终于追上刘桂生,把他扑倒在地。
不过双方都累惨了,躺在地上喘气。
后面夏守忠的手下赶上来,把刘桂生抓住,绳捆索绑,押往慎刑司。
刘桂生也没反抗,一方面是太累了,另一方面,刚刚系统已经认定他的作死行为,他又何必逃脱,很快就能回去了。
公主虽然很润,但他对这里确实没有归属感啊!
就像做梦一样,做梦虽然好玩,但永远留在梦境就太可怕了。
夏守忠本想把刘桂生带到符望阁直接做掉,但今天的情况不适合。
闹太大了,沸沸扬扬,如果做掉,太明显。
说暴毙?开玩笑,这小子这么能跑?谁信?这叫欲盖弥彰。
而且这小子在重华宫挺受宠,不知道昭月公主会不会出头,虽然他觉得不至于,但昭月可是混世魔王一般的人物,喜怒无常,谁也说不准。
想了想,只能先送慎刑司,让老赵安个罪名,然后明正典刑。
这么多年,老赵从自己手里拿的好东西不少,多少会给自己一个面子。
………
昭月把皇兄送走,又到寿康宫给太后请安,回到重华宫就要找小桂子。
这个小太监,不对,这个男人给了她前所未有的体验,那种高傲洒脱、玩世不恭的样子让人觉得跟这个皇宫格格不入。
但他并非一味高高在上,很多时候又表现出自然而然的尊重体贴。
跟那些上位者的自恃身份、崖岸自高不同。
这种矛盾的结合让她觉得神秘,就好像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何况,他还给了她汹涌澎湃的体验。
想到这里,她觉得有点发热。
另外,他做的养生粥,让她全身暖烘烘,宛如洗筋伐髓一般,轻松舒爽。
但他此时不在重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