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不好了!”青萍的声音突兀出现,彻底打断了卿梦萱的噩梦。
她猛然惊醒,看着面前熟悉的陈设,微不可见的松了口气。
三年了,还是会被那日的噩梦纠缠。
卿梦萱下意识捏紧拳头,眼底藏着几分阴翳。
闻景焕这样的人,不配在她手里活下来!
青萍看出小姐还在出神,声音有些焦急的提醒:“小姐,他发高烧了,你的解药怎么办!”
卿梦萱“噌”一下就坐直身体了,穿上道服,蒙上面纱,迅速来到了闻景焕的屋子。
因为受伤太重,他胸口的白纱布又浸出血来,晕开浓重的颜色,那额上也布满了密密麻麻豆大的汗珠,湿漉漉落在脖颈边硬挺的黑发像一把悬在他颈边的铡刀!
就算昏迷他也昏得很不安稳,剑眉皱在一起,中间拢成了一座小山,脸上也紧绷着,像是随时要应对什么危险。
卿梦萱立刻过去,帕子浸了水,擦拭他脸上的汗珠,轻声喊:“尊驾?”
闻景焕没有醒。
他发了高烧眼下动都动不了,叫都没有反应,更别说反抗了。
卿梦萱心猛地跳了起来。
就算闻景焕给她下了毒又怎么样?他说她医术平平应付不来这个毒药,可自己还有得是时间,将来山中,那么多的时间留给她,难道还研制不出一个解药?
纵然是研制不出来,她不幸死了。
可将来她也会老死山中,一辈子也没人知道她的冤屈,而害她的人金玉满堂,丝毫不会被她影响,闻景焕仍也回到朝堂,继续做他呼风唤雨的摄政王,到那个时候,自己才是真的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她必须抓住这个机会,她只有这次机会。
“砰!”
“砰!”
一声又一声,心跳如擂鼓,卿梦萱紧紧盯着他胸膛的伤,拿起旁边的剪刀,慢慢地、慢慢地靠近他的胸膛……
一寸、一厘,卿梦萱眼底一狠,就要对准他的心口狠狠扎下去!
“你在做什么?”
身下那双紧闭的眼睛忽然睁开了,卢管一样细的手腕也立刻被他抓住,传来一股强有力的力道。
卿梦萱吃痛地叫了一声,被迫松开手中的剪刀。
“你想杀我?”
闻景焕常年脑袋挂在裤腰带上,本能地察觉到危险醒来,几乎带着股沉沉怒意,潮水一样朝卿梦萱倾轧过去。
卿梦萱被他突然清醒吓了一大跳,没想到他病成这样还有这么强的力量,眼睫一颤,竟然止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指尖都微微颤抖起来,却竭力镇定眼底喷出怒火:“你高烧不醒,血把纱布都染透了,再不换药,你就要阎王殿里报道了!”
闻景焕眼眸依旧冷沉,看了一眼自己胸膛,血水果然染透了纱布,还在继续往旁边蔓延。
但对于刚才察觉到的危险气息闻景焕仍十分敏感,眯起眼眸,冷声道:“是吗?”
他漆黑如点墨的眼眸紧紧盯着她,非要从她眼中逼出个答案一样。
卿梦萱压住心跳,费力挣扎着,脸也彻底冷了下来:“我好心收留尊驾,给尊驾又是看病又是换药,尊驾既然不相信我,何必托我下水,既然如此,我看这烧也没必要退了!”
说着,她另一只手猛地掀开他额头上的帕子,甩在地上,转头就要离开。
闻景焕这才发现自己额头还覆了张帕子,因为方才温度相同,一时竟没察觉到。
此刻面对卿梦萱的怒火,闻景焕心底终于升起丝丝愧疚,重新拉住她的手腕,浑身杀伐果断的气势迅速褪去,声音也软和了许多。
“我打小沙场厮杀,对兵戈气息很敏感,本能反应要制服敌人,今日是我误会了姑娘好意,抱歉,还望姑娘莫要介怀。”
卿梦萱仍冷着脸,揪紧的心终于寸寸松了,只冷冷道:“没有下次。”
说完,她到底主动去把地上的帕子捡了起来,浸在水中,沾冷了,这才重新放在他额头。
闻景焕看她忙活,袖袍轻拂间,传来丝丝沉静的香火气,还夹杂了几分独属女子的馨香。
那娇嫩的葱指不经意碰到他额上,冰凉的触感仿佛九天玄冰,消解了他额上热意,可很快,那葱指一触即离,随之而来的是更沉的热意。
“你烧过今晚估计就好了,莫动。”
卿梦萱的手轻轻掰正了闻景焕的脸。
如水如霜的眼眸静静看着他,闻景焕也仰头看着她,突然发现,她的眼睛生得格外明亮,眼睫虽然冷硬,却被那丸黑水银般的眼珠子中和几分,低头看着他时,仿佛有万千星辰。
这是标志的美人眼。
只是她为何又会毁了容?
高烧之下,闻景焕渐渐重新闭上眼睛。
而卿梦萱照顾一会,心有余悸不敢再拿剪刀,唯恐他再发现自己,只能不甘心地退出去了。
山雨下了整整一夜,直到次日一早,才终于停下,满山珠露。
而闻景焕也终于退了烧,睁开眼,房中已经没有别人了,只是仿佛还萦绕着那人身上淡淡的香气,让人有些怅然若失。
“吱呀。”
门突然推开。
青萍微笑:“尊驾醒了,想来是退烧了,那便自己换药吧,免得再误以为我要杀你。”
青萍要把纱布和药都放下出去。
闻景焕这次明显察觉到她的恶意,连药都不帮换了,顿时皱起浓眉,眼下划过一抹极淡的被冒犯的不悦。
他淡淡道:“怎么不是云道姑过来。”
青萍道:“云道姑哪能日日都来,这等小事,我来就好了,我看尊驾自己也做得很好。”
闻景焕不再多话,接过纱布,果然自己换起来了。
青萍忍着气怒转头走了。
而闻景焕好在战场厮杀,虽然没熬过药,自己上药倒是常事,粗略地上了一遍,绑好结,就算换完了药,穿上衣裳,出门了。
来这道观也有一段时间了,多出去熟悉一番,也方便后续行事。
何况,那云道姑的身上绝对藏着秘密,能一探究竟是最好不过的。
毕竟如今自己的命在她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