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江被砍断双腿,痛喊几声后晕了过去。
老夫人悲痛欲裂,却迟疑着没敢上前。
康乐的出现让她明白,付江虽没了一双腿,却性命无忧。
否则,刚刚忠勇侯父子的剑就不止是挥向膝弯,而是付江的心脏了。
既能保住命,她就不能过多暴露自己,只手指死死掐着扶着她的婢女。
心里一边焦灼康乐怎还不替付江请医,一边思量康乐给谢邦看的是什么。
竟能唬住谢邦,要知道谢邦从小被他爹惯着,可是天不怕地不怕,一根筋的很。
康乐没想在这给付江找医,她想的是尽快带人离开。
可忠勇侯府的护卫将付江团团围住了。
这是不给交代,就不让她带人走的意思了。
“谢邦,你可知他是何人?”
康乐愠怒。
她没想到忠勇侯在认出那玉佩后,还会动手,一点情面都不给。
谢霆舟冷声,“按大渊律,通奸被抓,本夫可当场诛杀奸夫淫妇,官员犯通奸罪加一等。
公主的意思,只要身份不凡便可知法犯法,随意折辱他人?”
“本宫并非这意思。”
康乐一再被下脸面,面色十分不悦,“可付江他身份特殊……”
“只凭一块玉佩,公主便说他身份特殊,微臣倒是好奇,那究竟是何玉佩?”
康乐给忠勇侯看时,是背对着大家的,便是不想过多人知晓。
毕竟付江今日所犯之事的确上不得台面,要护他实在有包庇之嫌。
她不能让背后之人被世人议论。
可付江人已经晕过去,不及时救治,恐会失血过多而死。
她更信不过侯府的大夫,担心忠勇侯会趁机要付江性命。
只得再次亮出玉佩,沉声道,“这并非普通玉佩,是皇祖父仁昭帝亲手所刻,赠于和亲的和义大长公主。
并承诺只要大长公主以此玉佩为信,大渊便会不惜一切代价接大长公主回朝。
当年大渊突发瘟疫,大半百姓感染,连皇祖父和几位皇子都不能幸免。
是即将成婚的和义大长公主,也就是皇祖父的胞妹,烧了嫁衣与心上人退婚,主动和亲换取解药。
四十五年前,和义大长公主丧夫,带着一双儿女回国,路遇兵灾,为救大渊百姓她与儿女失散。
那玉佩被大长公主给了长子,连同她的一双孩儿皆失了音信。”
先皇荒废朝政那些年,也是大长公主主持朝政,最后扶持当今陛下上位。
故而大长公主在朝中地位极高,论辈分,她还是当今皇帝的姑祖母。
“大长公主为大渊奉献一生,这些年皇家从未放弃帮大长公主寻人和玉佩的下落,却始终未果。
本宫前些时日在付江身上发现此玉佩,已交大长公主确认,这枚玉佩就是她那一块。
而付江亦道这玉佩是他母亲留给他的,付江极有可能就是大长公主的后人。
如今大长公主八十高龄,缠绵病榻,不便行动,让本宫将人带去给她瞧瞧,还望忠勇侯行个方便。”
谢霆舟自然是一早就认出了这玉佩。
大长公主儿女出事时,仁昭帝发动满朝文武为她寻人。
临终前,更是让当时的太子床前立誓,务必以大长公主为尊,只要大长公主的孩儿一日未寻回,历代皇帝就得一直帮忙找下去。
从仁昭帝至今,已历经四代帝王,这个任务也被传了下来。
虽后面的帝王对此事不及仁昭帝上心,但皇室卷宗里有这玉佩的画像,对朝中重臣来说,并不陌生。
可,“只凭玉佩如何就能断定付江是大长公主的后人?”
毕竟当年遭遇兵灾,极有可能逃亡过程中,玉佩丢失或被盗。
且他觉得太巧了,既是拥有玉佩几十年,付江怎的现在就被康乐看到了?
韩子晋亦道,“大长公主深明大义,怎会有付江这样下作卑劣的后代。
说不得这玉佩就是他偷的或捡的,康乐,你别被他蒙骗。”
他稍稍低了声音,同康乐耳语,“混淆了大长公主血脉不说,也叫功臣寒心。
连与妻子通奸的淫贼都不能处置,将来若有战,武将们如何安心前往战场?”
康乐沉吟,问忠勇侯,“那侯府打算如何?是或不是总得让他先活着才好问明。”
她此番前来,有意讨好大长公主,但驸马提醒的也对,忠勇侯亦是大渊功臣。
强行带走付江,只怕会引得朝中武将不满,说不得到时候皇帝亦会怪她。
忠勇侯打了个手势,忙有大夫上前为付江止血。
康乐那番话,他的确不好再当众要付江的命,大长公主当年救了大渊所有人的命,包括他谢家祖宗。
可若让她将人带走,无论付江是或不是大长公主的后人,以大长公主对儿女的思念,只怕看在付江拥有玉佩地份上,也会保他。
忠勇侯没想过让付江活,大长公主是大长公主,纵然付江是她后人,那也不是付江对谢家有恩,何况刚刚没杀他已算还了大长公主的恩。
但大长公主对一双儿女的执拗,他也有所耳闻,难保老人家不会为了执念晚节不保。
他得证明玉佩并非付江的,甚至找到他不法得到玉佩的证据。
是的,他和谢霆舟想法一致,觉得里头有蹊跷。
他的诉求刚已说得明白,没必要再重复,沉默着看向康乐。
老夫人在听到康乐说玉佩时,便处于震惊之中。
那玉佩……那玉佩明明是她藏了几十年的,怎的到了付江手里,还被康乐发现,牵扯出大长公主……
她一直知道那人是贵人,可怎么都没想到竟是大长公主的女儿。
怪不得,怪不得老侯爷他……
思及此时,韩子晋正好骂付江下作,将她从震惊中拉回了神。
她替付江愤怒,铿锵道,“付江就是。”
虽恼恨付江偷走玉佩,可事已至此,她只能替他坐实身份。
“他母亲生得娇贵动人,却沦为屠夫之妻,还未及笄便大了肚子。
相熟后,我才知她是与兄长一起逃难,兄长为护她身受重伤,为了给兄长医治,她嫁给屠夫。
可当时兵荒马乱,屠夫家底有限,药材也稀缺,她兄长还是未能活命,屠夫却将她看得紧。
她给我玉佩,让我带着玉佩去官府,说就会有人来救她,可我刚出门就被屠夫发现,玉佩也被他抢了去。
后头她难产而死,屠夫带着孩子离开,我也跟着侯爷随军。
多年前我去青州修养,认出与屠夫容貌相似的付江。”
老夫人此时终于不再掩藏眼底的悲痛,“老身始终愧疚未能救她,因而对她的孩子多有看顾。”
康乐问道,“老夫人可知她名字?”
“念溪。”
老夫人似陷入回忆,“她不得出门,托我替她买纸钱烧于亡兄,她告知我她亡兄名讳,忆渊。”
康乐神情激动。
大长公主远嫁后,为寄托思乡之情,私下另给一双儿女取了大渊的名字。
忆大渊,怀念家乡溪流。
老夫人说的便是大长公主取的名字,因她一双儿女还不曾回到京城,因而知道这名字的不多。
连付江都没提过此事,可见老夫人当真是认识念溪。
她又急急问,“老夫人可记得与她相识是哪一年?”
“刻骨铭心。”
老夫人神情复杂,似又带着一丝不敢回忆,“她难产时我就在隔壁,是四十四年前。”
大长公主与女儿失散是四十五年前,念溪流落在外嫁于屠夫,怀胎十月,难产于四十四年前。
时间也对上了。
康乐沉沉吐出一口气,转身进了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