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凝老太太的目光扫向她们妯娌二人,两人便像受惊的兔子一般,瞬间移开视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因凝老头此前已严厉警告过凝老太太,让她在这逃荒路上切莫生事,务必管好两个儿媳妇。
凝老太太此刻心里正窝着一肚子火,恰似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任何人稍有不慎触碰到她的底线,便会立刻成为她发泄怒火的对象。
凝妄言一家站在队伍的末尾,旁边紧挨着李婶子一家。三辆马车整齐排列,气势不凡。要知道,整个村子里,原本只有村长家和牛大叔家各有一辆牛车,这般简陋的配置在村里已算稀罕。
如今陡然出现三辆如此气派的马车,村民们顿时炸开了锅,纷纷交头接耳,低声议论起来,目光不时朝着这边投来,满是好奇与惊叹。
“瞧瞧凝家三房,自打分了家,日子过得愈发红火,连马车都能坐上了,再瞧瞧凝家老宅那边,还在吭哧吭哧地推着破手推车呢。”
村民们一边满脸羡慕地瞧着凝妄言一家,一边对着凝家老宅指指点点。
声音之大,凝家老宅的每个人皆听得清清楚楚,他们面色铁青,恶狠狠地瞪向那些议论之人。
那人却毫不畏惧,“怎么?说句实话还不行吗?”
凝妄言局外人般看着这一切,突然,她感受到一道如毒蛇般的目光,顺着感觉望去,只见凝妄桐转身离去的背影。
她嗤笑一声,“小样儿,有种就来。”
那边凝大媳妇已撸起袖子,便要上前吵架。
恰在此时,何村长站在老槐树下,高声喊道:“大家安静一下,我有话要说。”
村民们渐渐安静下来,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
“咱们清元府离庸州近在咫尺,敌人随时都可能兵临城下。为了大家伙儿能有个安稳日子,咱们必须即刻启程。这一路,保不准会碰上数不清的艰难险阻,可只要咱全村人齐心协力,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此刻,我下令,出发!”
老村长一声令下,临山村的队伍便缓缓迈开了步伐。凝妄言一家紧跟其后,有了骡车和马车,行程较之前轻松了不少。
凝妄言手握着缰绳,可心思却飘得老远。逃荒之路,如今算是真正拉开了帷幕,她的心底,不禁泛起一阵茫然。
若是只有她孤身一人,那她定是无所畏惧。然而,此刻看着马车上的家人,再瞧瞧村里那些朴实憨厚的乡亲们,她的心中,顿时没了主意。
换作从前,她必定只顾自己,独善其身。可自从穿越到这里,凝妄言有了牵挂的家人,那颗曾经冷硬的心,也悄然变得柔软起来。
凝妄言对照着地图,知晓队伍要先穿过清元府,再途经时川府与悬平府,才能彻底离开西地。这几处地方看似平常,实则相距甚远,粗略一算,足有四千里之遥。
“唉,不想那么多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此次他们直奔清元府,无需绕镇而行,路程能缩短不少。
天还未破晓,一群人便匆匆踏上行程,一路马不停蹄。待日头高悬,已然到了日上三竿之时,队伍里一些身体孱弱的人,已然显出疲态,何村长便是其中之一。
何家仅有一辆牛车,车上堆满了沉重的家当。手推车上也摞满了衣物、被褥等杂物,所剩空间寥寥无几,何村长年迈的妻子与两个年幼的孙子只能轮流坐上去歇脚。
儿子们心疼父亲,纷纷劝他也上车坐坐,何村长却态度坚决,在他看来,自己身为一家之主,怎能与妇孺争抢这有限的位置。
何三郎瞧出父亲是在咬牙强撑,他抬眼望了望天空,适时提议:“爹,咱们都走了好长时间了,要不咱让大伙稍微歇一歇?”
这话正说到何村长心坎里去了,他伸手捋了捋胡须,微微点头:“行,就依老三说的,大伙找个阴凉地儿,原地歇脚,吃点东西充充饥。”
众人闻言,立刻各自寻找合适的地方坐下休息,有的人索性直接坐在了地上,揉着酸痛的脚踝,一脸苦楚。
大家都带了干粮,没有生火煮饭,只是就着清水简单充饥。
凝妄言和俞知许将马车停在一棵大树下,两人钻进马车内。凝母早已准备好了食物,他们这顿吃的是白面馒头和肉干,凝妄言还将之前准备好的加了红糖的甜水分给了他们。
凝小弟“咕咚”一声灌了一大口,眼睛一亮,惊喜地喊道:“哇,好甜啊!”
“嘘。”凝妄言尚未开口,俞知许便已抢先说道。
他目光严肃地盯着凝小弟,说着与他年龄严重不符的话:“如今咱们逃荒这条路还很长,大家带的粮食肯定不够吃,当食物短缺时,人性的阴暗面便会暴露无遗。为了少些麻烦,我们食物充足这件事最好不要让别人知晓。”
凝小弟连忙捂住嘴巴,眨着天真的大眼睛,连连点头回应。
凝妄言听了他的话,心中不禁对俞知许刮目相看,这小子年纪虽小,心思却如此成熟,难道这古代的人都这般早熟吗?
众人将食物咽下肚,顿觉赶路的疲惫一扫而空。稍作休憩后,又准备再度上路。
出发前,何家父子在一旁低声交谈了几句,交谈完毕,老村长便站到一块稍高的石头上。
面向众人高声喊道:“乡亲们听好了!接下来咱们就要离开镇子了,往后路上遇到的人会越来越多了。这种时候,最容易混进些心怀不轨的家伙。大家务必照看好自家的东西和孩子,千万别让那些歹人钻了空子!”
老村长话音刚落,众人赶忙神色紧张地检查起自家物件,但凡露在外面的,都急忙用破草、破布之类的东西遮挡起来。
妇人们更是脸色煞白,紧紧搂住自家孩子,仿佛下一秒孩子就会被人抢走一般。
大队人马再度缓缓前行,出了镇子便踏上了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