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里最后一盏长明灯突然爆出青白色火苗,赖诗瑶腕间红绳像活蛇般绞紧皮肉。
她盯着门槛外逐渐凝实的黑影,喉间铁锈味混着郝逸辰领口的紫藤香,在舌尖融成苦涩的冰凉。
\"您...\"她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撞在十二扇雕花木窗上,郝宇轩刚拼合好的螭吻玉佩突然悬浮在香案上方,\"二十年前用铜勺帮我们打退阴兵的,是不是您?\"
黑影的斗篷被穿堂风掀起时,半块玉佩折射出后厨特有的油光。
郝逸辰沾血的指尖按在神龛边缘,突然想起初遇那日暴雨倾盆,有人隔着祠堂后墙扔进来半把雕花铜勺。
\"十月初八供的桂花醪糟,少放了三钱陈皮。\"沙哑嗓音裹着冰糖肘子的酱香,老厨师布满烫疤的手从斗篷里伸出时,三张油渍斑驳的锡纸飘落在供盘里,\"用这个包着祠堂瓦当烧,能看见当年新娘咽气前咬破的舌尖血。\"
郝宇轩突然按住正在融化的青铜钥匙,金属表面浮出二十四道深浅不一的血槽:\"您就是族谱里那个消失的守灶人?\"他话音未落,老厨师腰间悬挂的铜勺突然发出龙吟般的嗡鸣,震得梁上残余的鎏金木屑簌簌而落。
子时三刻的梆子声穿透雪幕时,赖诗瑶正将第八根桃木钉按北斗方位楔入青砖。
郝逸辰捧着的朱砂碗突然倾斜,赤红液体顺着族谱边缘浸透了第二十三页新娘的绣鞋。
\"东南角的镇魂符贴反了!\"郝宇轩伸手去扯黄纸的刹那,郝逸辰沾血的绷带勾住了铜锁链。
两人撞翻的莲花烛台在青砖上滚出刺目火星,赖诗瑶腕间红绳突然绷断成七截,每截都笔直指向祠堂中央的青铜鼎。
\"还剩半炷香。\"老厨师用铜勺敲响鼎耳,鼎中沸腾的雄黄酒映出二十四张流泪的面孔。
赖诗瑶抓起供盘里冰凉的青铜钥匙,齿尖咬破舌尖的瞬间,祠堂外所有紫藤花同时爆出淡紫色光晕。
当血珠坠落在族谱第二十四页时,画像新娘颈间的红绳突然寸寸崩解。
郝逸辰手背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而悬浮在空中的螭吻玉佩竟渗出晶莹露水。
老厨师的身影在晨光中逐渐透明,只剩那把铜勺当啷一声坠在郝宇轩脚边,勺柄刻着半枚与玉佩完全吻合的螭纹。
赖诗瑶踉跄着扶住神龛转身,泛黄的族谱正在她掌心化作飞灰。
最后一页女子画像的脖颈光洁如新,唯有那对螭吻玉佩在香案上拼合成完整的阴阳鱼,只是属于郝逸辰的那半块边缘,还残留着细如发丝的裂纹。
晨光穿透雕花窗棂时,赖诗瑶手背沾着的雄黄酒正顺着神龛上的裂痕蜿蜒。
她盯着族谱最后一页消散的墨迹,喉间还残留着血珠的腥甜,直到郝逸辰染血的绷带擦过她手肘,才惊觉祠堂外的紫藤花已开得遮天蔽日。
\"你们看这个。\"郝宇轩弯腰捡起铜勺,指腹蹭过螭纹时突然顿住。
勺柄凹陷处嵌着半粒焦糖色的冰糖,与二十年前暴雨夜里裹着铜勺扔进祠堂的油纸包气味如出一辙。
赖诗瑶正要触碰那粒冰糖,郝逸辰突然攥住她的手腕。
他掌心被铜锁链烫出的水泡已经结痂,却固执地将她指尖引向自己锁骨下方——原本狰狞的抓痕处,此刻浮着片指甲盖大小的紫藤花瓣,正随着心跳频率缓缓舒张。
\"祠堂的地砖...\"郝宇轩突然用铜勺敲了敲地面,青砖缝隙里钻出的嫩芽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条。
那些缠着镇魂符的桃木钉被顶出地面,落地时竟发出风铃般的脆响。
三人的影子在晨光里交叠成奇异形状时,赖诗瑶突然被两道力道同时扯进怀抱。
郝逸辰染着紫藤香气的领口贴着她发烫的耳垂,郝宇轩带着青铜锈味的手掌正压住她后颈突突跳动的血管。
她嗅到郝宇轩袖口残留的雄黄酒混着郝逸辰衣襟里的龙涎香,突然想起昨夜老厨师消失前,那把铜勺曾在青铜鼎边缘磕出三长两短的声响。
\"你们伤口...\"她挣扎着抬头,发现郝宇轩虎口被鎏金木屑划破的伤痕竟开出了米粒大小的紫藤花苞。
正要惊呼,祠堂梁柱突然传来木材膨胀的吱嘎声,那些被震落的鎏金木屑如同活物般聚拢成流金,顺着螭吻玉佩的裂纹缓缓渗入。
郝逸辰突然轻笑起来,沾着朱砂的拇指抹过她唇角:\"你咬破的舌尖...\"他话音未落,赖诗瑶尝到齿间漫开的清甜,昨夜的血腥气竟变成了陈皮桂花蜜的滋味。
供桌上那对阴阳鱼玉佩突然迸发出泠泠清辉,将三人笼罩在光晕中的瞬间,祠堂外所有紫藤枝条同时垂落成淡紫色的瀑布。
当第一缕完整的阳光穿透花幕,郝宇轩掌心的铜勺突然变得滚烫。
他松开手时,那柄铜勺竟悬浮在空中缓缓旋转,勺柄螭纹投射在地上的光影,恰好与玉佩在供桌留下的水渍痕迹拼合成完整的族徽。
赖诗瑶望着青砖缝隙里疯长的紫藤根系,突然想起老厨师消失前,那些随晨光消散的锡纸上,似乎用糖霜画着郝氏祖宅的平面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