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照旧把温阮幼一行人迎到三层天子一号房间。
【太师,户部新发的突厥土地买入告示您看了吗,在下对突厥不熟悉,太师有什么好的县州推荐吗?】
宁初不知何时已经恢复好了心神,自然坐到温阮幼右手边,还很贴心的从怀里掏出方云锦帕子,仔细的擦拭温阮幼的碗筷。
沈巍眼皮突突跳,云锦存锦存金,每年织造府上贡的云锦不足三匹,在庄宣王府就是用来擦碗的?旁边正八经的太子殿下还看着呢,庄宣王府是欠抄了吗?
温阮幼没注意宁初逾矩的行为,三楼的包间都有内室,设有简单的净房,床榻和书桌。去包间内室的八仙桌上取来文房四宝放到四人面前。
宁初顺手拿起墨条开始磨墨。
温阮幼大致画了张突厥的地图。山川河流也标清楚。
【这里,这里,这里不行,山脉太多且无水源,不适宜居住。】
【我记得这个地方师父买下来了。】容珩伸出手指,点在温阮幼标出的其中一个叉号。
户部的折子他有认真看,谁家买了哪块地容珩了如指掌。
女孩尴尬的抓抓脑壳,有些害羞。
【哈哈,我买下来是因为这个地理位置四面环山,打仗时把敌军引入中间的洼地,我军埋伏在山上可以形成包围之势,到时直接瓮中捉鳖可以省去很多麻烦。而且此处山路难行,找人把山炸开里面也能藏些军粮。】
沈巍啧啧称奇。
【玉妹妹,你真是什么时候都能往打仗上拉扯。】
不扯没用的,温阮幼大笔一挥又画了几个圈圈。
【这些地方都不错,特别是这里,两条河流交叉口,行船方便,温度也适宜,寺农司的小王爷应该知道,此地的包谷,番豆,菽豆产量都极高。好好打理发展农业,未来此地就是个钱袋子。】温阮幼点点其中的一个圈。
【好,多谢太师赐教。】
宁初小心翼翼把纸折好,放到自己怀里。
两排衣袂飘飘赏心悦目的丫鬟端着菜品鱼贯而入,首先呈上精致的冷盘,有翡翠拌鹅丝、蜜汁金枣,茯苓霜,皆色香味俱佳。随后是热菜轮番上阵,每一道菜都是顶级庖丁们精心烹制的佳作,特别是漕溜鱼片、笋鸡鹅、绣球虾仁,荷叶鸭方等,每一口都是齿颊留香。
宁时念看了眼正在给太子夹菜的温阮幼,笑容可掬。
【对了,听闻德荣公主买了好大一片地,结果是二妹妹的人去户部付的钱,公主把她的名额让给二妹妹了?】
宁初眼神阴暗一凛,恶狠狠的踩住女子的脚背,似要给宁时念踩断脚趾才甘心。
沈巍不悦皱眉,如果坐在这里的不是年幼的容珩而是一个多疑的帝王,宁时念这句话能把玉妹妹打入死牢。一个手握重兵的将军有了两个县州的封地,谁听了不多想。
【太师孝顺,想必是买给公主殿下的。】
宁初缱绻温和的解释,却莫名带着不容任何人质疑的严肃。
容珩小嘴张大接过温阮幼筷子中的虾球,咀嚼吞咽。
【那是师父送给我的马场,师父还给我买了二十万匹三河马和三万匹奶骆驼。】
容珩得意洋洋的臭显摆,牛羊更多到数不胜数。
【他这段时间喜欢马,我就买了片大草原给他养着玩。】
宁初握紧汤勺,太子对她的态度,超出了徒弟对师父的尊敬。那她呢?她对太子的宠爱,是不是也超过师徒的范畴了。
陷入沉思的男人眸色一紧,一只“水蛇”缠上自己的小腿,还在不知死活的攀爬,猛然抬头下意识看向宁时念,又趁没人发现之际又把目光僵硬移开。
【二妹妹和殿下真是师徒情深,我年幼时若有二妹妹这样好的师父就……】
宁时念说着说着语气一沉,笑容更甚。
【就好了。】
就不至于在得知自己非庄宣王夫妇亲生女时如此无依无靠,胆战心惊。
【但话说回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最有才华的臣子,最貌美的女人,最珍贵的宝物,本就应该是太子殿下的,旁人又岂敢觊觎。】
温阮幼看宁时念瞥了宁初一眼,也看向宁初。
小王爷正在看着温阮幼,笑容缱绻。无尽的浓情蜜意隐在水光潋滟的眼睛里。
温阮幼抓抓脑壳,有点奇怪,小王爷觊觎了?他觊觎什么了?上辈子的经历虽然有些模糊,但是他确认庄宣王家这一对兄妹确实比较老实,没什么出场次数。
温阮幼这一刻脑子被浆糊糊住一样,主角是姐姐的世界,他们兄妹二人确实没多少戏份,就算容珩也只是后期出现了几面。
容珩看二人对视上,心里烦躁不堪,故意掉落筷子发出动静。
温阮幼听到动静猛地回神,要去捡容珩掉到地上的筷子,还没低下头,容珩已经从椅子上跳下去了。
【这样一看,小王爷的眼睛和玉妹妹的眼睛有些相似呢。】
不坐在一起没想到,二人坐在一起时沈巍仔细端详发现两个人不仅眼睛,长相甚至都有些相似,沈巍想许是自己喝了酒的缘故。
【人的眼型就那几种,桃花眼又不稀缺】
饭桌上四个人说说笑笑,饭桌下容珩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如遭雷劈。
纯柔公主宁时念一只脚未穿鞋袜,踩到……阿初哥哥……
他们不是兄妹吗?!
容珩年龄不大但多智近妖,他对男女之事虽然不了解也知道他们二人这样做极其不合礼数。
温阮幼眼尖的看容珩的小脑袋从桌子下钻出来,捂住他头顶的桌沿,把新的筷子放到他手边。
实在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容珩把脸埋到茶盏里咕咚咕咚喝了一盏温阮幼递过来的牛乳,平复好心情。抬头看看阿初哥哥,他一脸清风朗月,笑容和煦听沈大哥吹牛皮,纯柔公主低头喝着汤,表情安逸恬淡。完全看不出二人在桌下的纠缠。
师父则是歪着头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心思全在容珩一人身上,手上捏着帕子为自己擦拭人中附近的奶渍。
【噎着了?】
【嗯,我吃饱了师父。】
少女抬头看看沈巍喝的有点大,宁初也玉面微粉,估计喝了也不少。应该快散席了。
【你去内室玩玩,大家马上就吃完了。】低头在容珩耳边哄着。
【师傅,我的银枪忘在练武场了,你得陪我去拿。】
容珩扯着温阮幼的袖子摇摇晃晃,噘嘴撒娇
【账结完了,他的银枪忘在练武场,我们先走一步了,在磨蹭等回宫就很晚了。】
【我送你们。】
宁初下意识站起身,似乎想起什么,咬唇愣怔了片刻,饭桌正好挡住他腰部以下,一脸难堪的又坐下了。
温阮幼只当他喝多了头晕。
【小王爷?没事吧,要不要我找个大夫来看看?】
面对她的关心,宁初只觉得自己肮脏不堪。不敢面对。沉默着摇摇头
【我们走回去就行,顺便消消食了】
从天香楼出来,温阮幼牵着男孩的手往皇城的方向走去,没有去练武场的意思。
【师父知道我撒谎了?】
【你上次去练武场就没带你的枪。】
她笑着摇摇二人牵着的手。
【我以为师父会骂我撒谎】
【怎会?我也不想在那里待着了,沈大哥喝醉了,我跟宁家兄妹也不熟。】
容珩拉着温阮幼蹦蹦跳跳,他师父永远都是站在他这一边,无底线包容。
此刻包厢内,沈巍喝趴下了,宁时念招呼小二,把沈巍扶去庄宣王府马车上,先送沈巍回镇北侯府,沈侯爷家教严,看沈家少主子喝成这样不知道要发多大火。
片刻间,包厢里安静下来,只剩下兄妹二人。
宁初柔和温润的眼睛也逐渐冷下来。
【他们都走了,哥哥快收拾二妹妹用过的东西吧,这筷子,这碗 ,这勺,通通带走。】
宁初只觉得这个女人的声音尖利刺耳,疲惫的闭上眼睛,手臂搭在扶手上,背深深靠入太师椅里。
对面的女人抽回脚,一步步走向他。
披衫,外衫,襦裙,窄口袴
跟随宁时念的脚步,一件一件如飘落的海棠花。
凤栖宫偏殿,温阮幼给容珩喝下安神汤后,坐在太子床头开始写容珩多到令人发指的课业。
【师父,开了年父皇母后要带我去三绝山祈福,你陪我去吧。】
温阮幼头都没抬。
【好啊,我给我爹娘供两盏天灯。你提前叫方丈准备三千四百一十八盏天灯,你去了亲自点燃。】
【好】
容珩没多问,他知道那是沙场上回不了家的战士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