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城最底层的刑房终年不见天光,青铜刑架爬满莹绿铜锈。沈砚舟的玄色蟒袍被孔雀石溶液腐蚀成缕,裸露的脊背上凸起数十枚青铜钉——每枚钉子都嵌着带有倒刺的鲁班锁,勾连着缠绕全身的金蚕丝。
\"王爷可还认得这'问天索'?\"谢明微易容的三公主轻抚刑架边的青铜虎,她今日换了暗金翟衣,九翟九凤的花纹在鲸油火把下泛着血光,
\"当年你在邙山矿洞试刑时,那些民夫可是哀嚎了七日才断气。\"
沈砚舟的冷笑扯动颈间铁环:\"陛下的易容术越发精进了...\"爆裂的唇齿间溅出带荧粉的血,\"连三公主泡澡要用桂花头油都学得般无二。\"
谢明微的珊瑚护甲突然刺入他锁骨下的机关扣,转动时带出碎骨与齿轮:\"爱卿这攫心枢铸得妙,当年朕的生母...\"
她骤然发力拔出整枚铜钉,带出的血链在空中划出符咒纹样,\"便是被你父用此法挖了心窍!\"
刑房穹顶突然降下十二盏青铜错金吊笼,每笼中都蜷着沈家旧部。
谢明微扯动壁上的北斗七星链,吊笼底板的机关弩齐发,沾着孔雀石霉斑的弩箭穿透囚犯咽喉。腐血顺着金丝楠木地板汇成溪流,淌过沈砚舟垂落的指尖。
\"这些弩机用的可是你改良的三棱倒刺?\"她执起染血的箭簇在沈砚舟上身刻字,
\"怎么箭杆上忘了刻鲁班纹?\"箭尖游走间挑断他的手筋,在皮肉上烙出半幅《山河社稷图》。
沈砚舟的闷哼突然转为沙哑呻唤——三个戴着猪首面具的侩子手捧着骨锯踏入,为首的取物匣里盛着半凝固的孔雀石液。他们撕开沈砚舟后背尚未结痂的旧伤,将溶液浇在跳动的经脉上。
\"听闻摄政王最擅千机引...\"谢明微绕到他正面,鎏金翘头履碾碎滚落的牙齿,\"今日便用你养了二十年的灵枢经脉,替朕锻柄趁手的兵器如何?\"
寅时的更鼓穿透刑房石壁。沈砚舟的右眼被铜勺挖出,血窟窿里塞入团成卦象的金蚕丝。
谢明微握着鲛皮鼓槌敲击他心口,每击都震出带荧粉的血雾:\"爱卿猜猜,这薤露阁的断龙石...用多少斤人油才能熔开?\"
沈砚舟残存的左眼忽然暴睁,断裂的舌根在喉间发出嗬嗬怪响。谢明微的护甲掐住他下颚,将熔化的青铜灌入口腔:
\"朕忘了,你在这刑架上刺了传声机关。\"液体青铜遇血凝固,将喉舌塑成封印的铁棺。
她忽然撕开假面,露出属于谢明微的森冷笑容:\"你父当年给朕烙的哑药方子...\"指尖划过青铜喉结上未干的纹路,\"今日原样还与沈家。\"
七天七夜的惨嚎化为青铜柱上的暗红色锈迹。谢明微立在地脉熔炉前,看着沈砚舟的残躯被孔雀石溶液腐蚀殆尽。
工程师用他的腿骨煅烧成墨锭时,忽然惊呼:\"陛下!骨纹里藏着西域梵文!\"
谢明微接过墨锭在宣纸一滚,火把映出的竟是她最忌惮的生辰八字。\"焚了。\"她将墨锭掷入熔炉,跃动的火光中浮起篇《换命书》,
正是沈砚舟用血在骨头上刻就的证词。炉内突然爆出刺目蓝焰,将地脉深处的萧氏祖坟图烧成飞灰。
\"传旨。\"她蘸着沈砚舟骨灰调制的朱砂,在改良的《鲁班律》扉页题字,\"即日起废除控魂枢纹样,凡私藏前朝机关图者...\"笔锋顿处,禽骨笔杆应声而断,
\"枭首示众。\"
玄甲军改制大典这日,午门外的焚天鼎烹着孔雀石溶液。谢明微仍以三公主皮相登基,翟衣上添了新绣的青铜齿轮纹。
当她把《鲁班律》投入鼎中时,熔化的金汁竟显形为沈砚舟的面容。
\"陛下!鼎中有异!\"工部尚书惊呼。谢明微的护甲突然刺入他咽喉:\"妖言惑众。\"
她执起新锻的龙渊剑削落鼎耳,溅起的溶液在空中凝成血诏残影,又被随驾的飏虞卫乱箭射散。
是夜,椒房殿的青铜镜裂开蛛网纹。谢明微撕下人皮面具的刹那,镜中赫然映出沈砚舟被熔化的半张脸:
\"陛下可知...您饮的雪蛤粥里,淬了归墟水髓...\"她猛然击碎铜镜,碎渣里飞出的金箔却飘向装订法典的人皮纸。
钦天监的地动仪在薄禁止曙时指向归墟。谢明微赤足踏过石板,在震源处挖出个青铜匣。匣内人皮书卷遇光显形,竟是沈砚舟二十年前的手札:
\"臣将换命契约铸入夔龙鼎...\"她的冕旒突然断裂,帝袍上的齿轮纹自行剥落,拼成十二道控魂咒。
当第一缕日光刺破雾气时,谢明微将人皮书投入祭天鼎。混着沈砚舟骨灰的火油轰然爆燃,在穹顶映出血色箴言:
\"机关尽,暴君生;轮回转,山河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