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多喜眼里含着泪,盘旋在眼眶里要落不落,鼻头红红的,带着鼻音哭问:“娘,爹爹说的都是真的吗?”
“为了让爹爹回家,你竟然不惜牺牲我的健康,知不知道咳了一晚上我的嗓子和胸口快痛死了。”
陆政然心疼地拍了拍陆多喜的后背,嫌恶地瞪着姜婉晴。
“凭你那个猪脑子,给你十年八年你也学不会书上的知识,装模作样做什么,不是捧着本书就是文化人了,目光短浅手段狠辣,我警告你少耍这些小手段,要是因为拈酸吃醋影响孩子的健康,我不会放过你的。”
看姜婉晴脸上没有丝毫悔改的意思,陆政然额头青筋暴起:“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放血给孩子熬药!”
陆多喜抓着陆政然的衣服晃了晃:“爹爹别气,不要因为我和娘吵架,娘就是一时糊涂了,只要娘肯改,就让这件事情过去吧。”
“我就是咳了一夜,不是很严重的。”说完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紧接着她又立马夸张地咳嗽起来,咳嗽声带动胸腔共鸣,听着嗡里嗡气,好似发了炎症严重极了。
姜婉晴静静地看着陆多喜表演。
以前她天真地以为陆多喜说好话是为了替她求情,毕竟她每次都挡在大家面前哭着说维护她的话。
现在看。
陆多喜哪里是帮她,分明是火上浇油!
陆政然拧起眉:“孩子咳成这样还要替你说好话,你怎么在床上坐得住的?”
姜婉晴把被子往身上拢了拢:“我学习知识和你没有任何关系,读书只不过是为了丰富自己的见识。”
“至于放血熬药的事情,自打嫁入你们老陆家,我从来没享过一天福,吃不好穿不暖,身体亏空太多,没办法继续放血。”
姜婉晴一反常态,不争不吵反而冷漠的像个冰疙瘩。
这样的改变让陆政然烦躁的不行。
倒不是怕姜婉晴不爱自己了。
太阳能从西边出来,姜婉晴都不会不喜欢他。
她就是个贱骨头,只要他吹个口哨,给个好脸色,自己就眼巴巴滚回来。
可她这两天作的太狠了,欺负苏苏不管孩子,连他的话都不听,成天想些歪门邪道的手段吸引他的注意力,他不想给她好脸色。
“我最后问你一遍,确定不管孩子了?”
姜婉晴淡淡道:“确定。”
陆政然生气地点了点头:“行,别说我没给你机会,记住你今天的态度,以后求我的时候哭瞎都没用。”
无知女人有她后悔的。
陆政然不屑于继续和姜婉晴掰扯,抱着陆多喜去了大队食堂。
大队食堂除了大队办事人员,也是知青们吃饭的地方。
平房内有个烤火的炉子,靠墙摆了几张桌子,桌子上放着铝盆,里面装着糙米面馍馍和糊涂饭菜。
糊涂饭菜就是用玉米碴子掺了萝卜缨子芥菜缨子做的,冬天里没有新鲜的叶子,缨子放在地窖里被冻了,煮在糊糊粥里颜色变得黯淡,看着不太有食欲。
吃不饱的众人管不了那么多,捧着热乎乎的糊糊吃的喷香。
陆政然抱着陆多喜进门:“帮我拿个碗来。”
负责做饭的王长贵以为他想打饭,顺手从旁边摞着高高的碗里拿了一个豁牙子碗放在桌子上:“大队长想吃什么?”
陆政然没说话,从兜里掏出折叠的小刀,在手指上划了一刀,鲜血顺着手指滴到碗里,滴满一个碗底,他用手帕包裹住伤口,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把装了血的碗和药一并递给王长贵。
王长贵接过来,眼里充满不解:“大队长您这是?”
陆政然:“帮我用血熬一份药。”
王长贵家里有老人经常熬药,可他没见过用人血熬药的。
“熬药不用血,大队长为啥自残身体啊?”
陆多喜咳嗽道:“我的咳嗽只能用至亲之人的血治好,爹爹为了给我治病,才放血的。”
咳嗽声音里掺杂着一丝丝哭音,别说屋子里那几个生了娃的妇人,就是没结婚的小年轻也心疼碎了。
大家听到事情是这样的,不禁咂吧着嘴感叹。
“陆队长年纪轻轻的,不仅对乡里乡亲负责,没想到在家里也是一位好父亲,竟然愿意用自己的血帮孩子熬药。”
“是啊,不过怎么是大队长放血,姜婉晴呢?她有大队长这样的好男人,不愁吃不愁喝的,在家里享福气,怎么没见她给孩子放血治病?”
“……”
“陆队长就是人太好了,什么事都自己扛,把姜婉晴惯得懒惰成性,陆队长怎么娶了这么个女人。”
陆政然和陆多喜都听到了大家的议论。
却没提一句‘姜婉晴已经为陆多喜放血三四年’的事实。
喝完药,陆多喜的咳病立马好了。
陆政然还要处理事情不可能一直带着她,冷着脸把她送回家,期间没和姜婉晴说一句话。
看到姜婉晴坐在书桌前埋头学习,他嗤了声,生疼生疼的刺耳。
姜婉晴全程没抬头。
高考刚恢复,大学生的含金量很高。
她必须抓住这个机会出人头地改变命运,把陆政然和杨苏苏踩在脚底下,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
陆政然离开,陆多喜怯怯地坐在旁边,见识过姜婉晴的厉害她不敢乱说话了。
爹爹是男人不会一直给她放血。
得想个办法让娘低头才行。
只有娘才会一直给她当血包。
姜婉晴认真学习。
陆多喜绞尽脑汁想办法。
娘俩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倒是相安无事。
中午姜婉晴去做饭,陆多喜寸步不离跟在她身边,生怕姜婉晴做饭不给她吃。
姜婉晴做的卧鸡蛋,鸡蛋里面放着辣椒和酱十分下饭,她把鸡蛋放在自己面前,把咸菜和凉了的高粱饼子放在陆多喜面前。
一边是热气腾腾诱人的鸡蛋,一边是放了几天的高粱饼子,还有点发霉的咸菜疙瘩。
陆多喜垂涎地看着姜婉晴面前的鸡蛋:“娘,我想吃鸡蛋。”
姜婉晴没理她,自顾自吃起来。
以前她尽可能把自己省下来的每一口好吃的都给陆多喜,却换来了陆多喜的嫌弃。
以后,陆多喜只配吃她不要的东西。
陆多喜肚子咕噜咕噜地叫起来,确定姜婉晴不会给自己鸡蛋吃,馋得掉了眼泪疙瘩,委屈的拿起高粱饼子啃起来:“饼好硬,吃完胃有些不舒服,娘可不可以给我倒杯热水?”
姜婉晴咽下热乎乎的鸡蛋:“不可以。”
她话音刚落,陆政然就开门进来。
他不喜欢姜婉晴,却很喜欢吃姜婉晴做的饭。
除非吵得特别凶,大多数时候都会回家里吃饭。
不过,就算姜婉晴把饭做出花来,他也只会吃饭,不会给她一个好脸色。
陆政然走进屋,发现桌子上根本没有他的碗筷立马就生气了。
以前他冷冷看姜婉晴一眼,姜婉晴都会想办法弄点排骨给他吃。
吵了两天架,她竟然一点表示都没有!
这还不是最生气的。
在看到陆多喜面前放着的热了遍还没吃完的饼,发霉的咸菜,还有女儿随时都要掉下来的眼泪。
陆政然忍无可忍,冷声质问:“你到底要干什么?你吃鸡蛋让孩子吃咸菜和高粱饼,天底下有你这样做娘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