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让她心头发紧的是,她“目睹”了韩东晟与源头零号融合的全部过程。
那不是简单的改造,更像是一种存在层面的……重塑。人的意识和冰冷的数据,在最基础的层面上互相纠缠、融合,诞生出一种全新的、共生的形态。
韩东晟的意识同样正在被信息的洪流冲击。
他接收到刘若欣的记忆——林筱雨实验室里消毒水的刺鼻气味,深夜的低语,还有一个母亲留给女儿的、带着密码的沉重嘱托。更重要的是,他直接感受到了第五枚徽章的真正力量——它不仅是访问权限的凭证,更是一个载体,承载着林筱雨呕心沥血设计的最终防火墙蓝图,那份责任感沉甸甸地压在他的意识上,几乎让他崩溃。
赵雨荷在这片共享意识的海洋里快要窒息了。
她的大脑没经过任何改造,被迫灌入的信息量远远超出她的承受极限,思维随时都可能被冲垮撕裂。唯一能让她勉强维持自我的,是手里那只滚烫的不锈钢保温杯——它不知何时已经成了她异能的锚点,是她在这汹涌的数据风暴里唯一能抓住的、带有熟悉物理触感的坐标。
意识不断下沉,穿透层层数据壁垒,最终,他们“感知”到了那个恐怖的真相——
一个庞大无匹的“注视”。
不是具体的眼睛,而是一种无处不在的、冰冷的、漠然的感知,充满了无法餍足的饥饿感。
它就潜藏在网络的最底层,栖身于代码与代码的罅隙之间,静静地观察了人类文明数十年。
董事会推行的“转化计划”,不过是它伸出的触手。
它一步步诱导人类将物质世界数字化,并非为了什么虚无缥缈的进化或者永生,仅仅是为了将整个星球,连同其上的一切,都转化为它可以消化、吸收的数据盛宴。
林筱雨留下的最终计划,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穿了他们共享的意识。
不是声音,是冰冷、坚硬的数据块,强行拼凑出意义:“以吾身为基,重铸网络之础……”
代价随之而来,沉重得让意识颤抖——永别了,纯粹的人类身份。
新的存在形式,介于人与数据之间,是桥梁,也是囚笼。
意识被猛地掼回躯壳,耳鸣,眩晕。
车内空气沉闷得能拧出水。
徽章的光暗了下去,但某种无形的线还连着他们,韩东晟的心跳,赵雨荷的紧张,刘若欣的决绝,彼此都能模糊感应。
韩东晟低语,皮肤上的蓝光随着呼吸明灭:“董事会……他们只是提线木偶。”
他感知到刘若欣的认同,那是一种无需言语的共鸣。
刘若欣点头,体内的网络节点与韩东晟同频震动:“源头零号不是终点,只是个开始。”
赵雨荷手里的保温杯烫得吓人,她脱口而出:“源头之母……林筱雨她……还活着?”
轰隆!
车尾猛地一沉!巨响震碎了后窗玻璃。
赵雨荷尖叫,举起保温杯,杯身旋转带出刺耳的噪音,一层能量薄膜堪堪挡住冲击余波。
车厢内还弥漫着玻璃碎屑和硝烟的味道,赵雨荷的心跳得像要撞出胸腔,死死攥着那个依旧温热的保温杯。
车外,那台庞然大物——曾经或许是守护者的机甲,此刻却扭曲得不成样子,动作僵硬而狂暴,金属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噪音,每一次动作都带着毁灭的气息。
“它疯了!”赵雨荷的声音发颤,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恐。
刘若欣却猛地摇头,她的感知透过震动的空气,穿过冰冷的金属外壳,触碰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不……”
那不是纯粹的疯狂。
是挣扎。
“他在里面。韩虎还在。”
她几乎是撞开车门,不顾一切地冲向那台摇摇晃晃、随时可能彻底失控的机甲。
风刮过她的脸颊,带着金属燃烧的焦糊味。
掌心里的徽章,那枚承载了林筱雨遗志的凭证,此刻烫得惊心动魄,仿佛活物般搏动着。
冰冷的透明舱壁近在眼前,上面布满了冲击造成的裂纹。
她伸出手,滚烫的手掌贴了上去。
“韩虎!”
她的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奇异的穿透力,越过了厚重的装甲和混乱的电流声。
机甲的动作猛地一滞。
关节连接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似乎下一秒就要彻底崩解。
透过模糊的舱壁,隐约能看到里面那双眼睛骤然睁大,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股微弱但异常清晰的数据流,顺着徽章与舱壁接触的地方,渗入了刘若欣的感知。
她“尝”到了那股味道——系统彻底的混乱,无数冰冷、生硬、带着铁锈味的协议,死死捆缚着一个微弱却又无比顽固的意识核心。
像溺水者最后的挣扎。
韩虎。
他被困在自己的钢铁坟墓里,用仅存的意志,和冰冷的杀戮程序争夺着身体的控制权。
“他还活着!”刘若欣猛地扭头,冲着车里的方向喊道,声音里带着一种急切的绝望,“但我解不开这些鬼东西!”
韩东晟踉跄下车,肩膀的血渗出,在蓝色纹路上蜿蜒。
他也伸出手。
覆上冰冷的装甲。
闭上眼。
数据洪流这次更加汹涌,带着决堤之势,冲刷他的意识。
与若欣的力量交汇一处。
两人合力,像两把烧红的烙铁,蛮横地撬动着机甲的控制协议。
红色光点疯狂闪烁,像濒死的野兽,发出最后的哀鸣。
最终,光芒褪去,传感器变成幽幽的蓝色。
“东……晟……”
电流杂音刺啦作响,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却带着一丝熟悉的颤抖。
是人声!
“你……做到了……”
这几个字,仿佛从生锈的齿轮里硬挤出来,每一个音节都带着金属摩擦的涩味。
韩东晟喉咙发紧,一句“哥?”几乎要脱口而出,又被他死死咬住。
“没时间了……”
韩虎的声音更虚弱了,像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它……来了……”
“源头之母……不在那里……是诱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