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藏在哪里?这北疆,也没什么好藏的。”
顾睿川想不通。
北疆广袤,覆盖着层层黄沙,似是沙漠,却又有山峦起伏。
地形地势比较复杂。
但能藏人的地方,不多。
毕竟,植被覆盖率极低,一眼望过去,很多东西都一目了然。
也就是在黑夜,哪怕月光透亮,但找人的难度还是大大增加。
“好久,他都没让我这么操心过了……”
温润有礼的顾清舟,素来喜怒不形于色,可这回,担忧占了上风,令他的眼眶红得滴血。
“明学,快回来啊!母亲、母亲想你了!!”
温氏泪流满面,先是大声呼喊,希望能够唤回二儿子。
而后,情绪又低落下来,双手合十。
“你做什么都好,母亲都应你,只祈求你不要用失踪这一套……来惩罚母亲。”
她郑重。
也虔诚。
顾清舟搂住温氏娇弱的身躯,“夫人,明学吉人自有天相,他肯定会……”平安回来的。
尽管他心口闷痛,同样不好受。
但是,身为家中的顶梁柱,他不可能就这么垮了。
顾睿川沉浸在苦闷、慌乱之中,忽的,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脑海里一闪而过,速度快得他几乎捕捉不到。
“念念,对!我们还有念念!”
“我们解决不了的问题,兴许念念可以给出答案。”
他跳了起来,赶忙走向厅堂。
温氏眸光一亮,推了推搂紧她的顾清舟:“问、问念念……哎呀,我差点没想到这茬。”
转身,她跑到神龛面前。
打开一看,没有。
瓷碗没有了!
顾睿川落后一步,匆忙上前,发现瓷碗竟然不翼而飞。
他瞳孔剧烈收缩,满目愕然:“什、什么情况?”
后来寻了一圈,才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看见扣在地面上的瓷碗。
瓷碗沾了泥土,有些脏。
顾睿川用袖口仔细地擦拭干净。
顾清舟和念念打了个招呼,然后开始讲述过程:“念念,明学失踪了!我们很着急,但不可思议的是……”
过程不长,三两分钟就说完了。
念念漂亮的睫毛眨了眨。
“明学哥哥没有失踪呀,他啊,来念念家里做客啦。”
不是她让来的。
但他的意外到来,还是让她喜不自禁。
温氏和顾睿川的思绪还没转过弯来,耳畔就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父亲、母亲,还有大哥,你们放宽心,我好着呢,还好的很!一点事儿都没有。”
还得到了治疗。
“哇,真是吓死了。”
顾睿川有孝心,也重视亲情,对二弟的照顾一向上心。
二弟一旦有个好歹,他一辈子都寝食难安。
“明学,我们找你找得快疯了!就差将整个北疆翻个遍!但知道你在念念那,我反而不慌了。”
或许,谁都有可能伤害二儿子,但念念不会。
温氏用手帕拭去面上的泪痕。
“没错!”
“明学,你好好和念念相处,可千万别惹念念生气,否则,等你回来,我铁定要狠狠揍你!”
顾清舟故作愤怒。
他一直紧紧绷着的神经,稍稍松懈下来。
顾睿川神色严肃,微微颔首。
温氏表示赞成:“对,你父亲说的对。”要是二儿子冒犯了小神仙念念,那确实该打。
顾明学只是恍惚了一下,随即又变得淡然从容。
多久了。
他记不得有多久没挨过揍了。
在京城,他吃喝玩乐、逗猫遛狗,样样都不在话下,可调皮了。
为此,他没少挨训、挨打。
可自从他受了伤,陷入绝望和崩溃,他们不敢对他大声斥责,而是一直小心翼翼,或卑微,或讨好。
只是担心他受到刺激,从而想不开。
但这一遭下来,他们的态度变化得相当明显。
其实,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只是挨打的疼痛,他从前怕。
现在却不怕。
毕竟,就算再疼,也疼不过他腿上传来的、万箭穿心一般的难受。
可念念就不同了。
她怕挨打,也怕疼。
更滑稽的是,行医的人居然害怕打针。
每一次生病打针,她都会哭得像死了爹娘一样。
那叫一个惨烈。
陪在她身边的楚淮远:“……”
好笑。
又无奈。
念念从回忆中回过神,她粉嫩的小嘴瘪了瘪,软萌可爱的小脸皱巴巴,又圆又大的眼睛水汪汪。
她看向顾明学:“呜,呜呜,屁屁!”
顾明学面露茫然:“啊?”
屁屁……
那是什么东西?
指的是屁股吗?
但好好的,念念怎么突然扯到屁股?
却在下一瞬,念念解开了他的疑惑:“哇呜,打屁屁!疼,好疼!”
她有经验。
所以,她懂。
可懂啦。
顾明学哑然失笑,原来念念是想到了这事,怪他已经有两三年都没挨过打了,反应难免迟钝。
同一时间,顾睿川恍然大悟。
他打小就让人省心,极少惹事。
因此,父母和他讲道理居多,而不是一言不合就动手。
顾清舟被念念可爱到了:“念念不慌,顾伯伯感激你还来不及,肯定不会打你。”
即便是磕伤,他都不希望她发生。
“是啊,我们打的是顾明学的屁屁,不是你的。”温氏轻松了不少,语调温柔。
念念放下了捂住屁屁的小胖手,笑了:“对哦,念念是乖宝宝,是明学哥哥不听话,要打的话,轮不到念念……嘿嘿,明学哥哥会顶上。”
顾明学见念念笑得贼精贼精的模样,他并不讨厌,还觉得有意思。
“……”
她啊。
竟然就这么水灵灵地把他卖了。
尽管,这事本就赖不到她头上。
“念念,晚饭我就不吃了,我得回去了,再见。”
不。
不是再也不见。
应该是下次再见。
顾明学艰难推动轮椅,和念念告别。
然而。
一秒,两秒,三秒……
他人还在。
在楚家庄园,并非顾家院落。
念念歪着头,嘬了嘬手指,萌态十足,却泄露出几分困惑。
顾明学微微红了脸,不免窘迫。
“我要走了,真的要走了。”
他强调。
满目坚定。
可是,瓷碗却不给力。
没有将他吞入其中。
他垂下眸脸,没敢再抬头。
念念晃了晃头上的小揪揪,又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