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和合欢去玉水村看了净溪后,回来都明显心情好了很多。大夫人的脸上笑容也多了,也真的放心了自己的玉娥。
合欢不停的跟岑夫子讲述着玉水村的山清水秀,讲述着那里的人给她的印象。尤其是林衡和林婶之间的相处:“您不知道,林衡看见林婶子拿着笤帚追出来时,脸色都变了。还给林婶子做了个鬼脸!她们跑的好快,竟追了大半个村子。最后林衡还是没有逃脱林婶子的手心!”
岑夫子微笑的听着合欢津津有味的说着,其实这也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出门。
合欢对岑夫子说:“我妹妹的身体比凝缤还要差些,听说她时常哭的脸通红,齐医师说是因为妹妹身上痛。哦,齐医师就是村里的大夫。林衡说齐医师的医术特别厉害,妹妹如今的身体好了许多都是齐医师的功劳呢!”
“玉水村啊,风景秀美,比我家的园子美多了。那山好高的!还有许多田,里面都是粮食,都发黄了。林衡说等全是金黄色了,就可以收割了。还有许多的蔬菜,对了,整个村子好多花树,可惜都没开,就连田地里都有。山上倒是一簇簇红色的,夫子您知道是什么嘛?”
岑夫子故作不知的问:“是什么?花儿吗?”
“是枫叶。一处红一处绿的,相间着还别有一番韵味呢!”
合欢喋喋不休的跟岑夫子讲着,整个院子充满了童语。二夫人也在大夫人处,听着大夫人的感谢和见闻。轻轻的摸着自己的肚子,淡淡的微笑着。
转眼就快到净溪的周岁生辰了,不管是大夫人,还是合欢都给净溪准备好了礼物。二夫人的却已早就通过雪家送了过去,都是一些巫医可用的药材,雪家也备了不少。
蓝家不太愿意大夫人她们经常去,甚至经常通信也不可以,大老爷说:“若是这般,那也不算是送养了,倒成了寄养。联系过于频繁,恐也有碍蓝家。”
大夫人想说什么,但看到大老爷那不太好的脸色,最终把想说的话都吞到了肚子去。一个人默默的流着泪,摸着自己给净溪缝制的小衣服。
如今是大夫人了,竟然连哭都不能如前儿一般那么的随意。时刻要在丫鬟婆子和众人面前保持作为大房夫人的体面,时常委屈的想哭,都生生的憋住。到了无人处,或者夜半大老爷不在她这里休息的时候,悄悄的在锦被里无声的流泪。
若非是大夫人,乃至是蓝家的小姐,便也要时刻的以蓝家的一切为最要。更何况她是大夫人,蓝家主的好儿媳。
蓝家主曾也语重心长的对大夫人说:“萱儿是长房长媳,以后蓝家其他两房在各处经营,你和返儿就要在这里守着蓝家的根基。如今你们都算是年轻,还需得一些历练,但也不要若从前般,万事要周全一些。以后的一言一行,恐牵一发而动全身。趁着我们这些老家伙还在,你们就要多体谅体谅,多经一些事。以后的大梁,就该你们挑了!”
一语罢,大夫人虽理解蓝家主说的这些,也知道自己的责任。然,依旧感觉委屈。从她把玉娥送出去,不,从合欢进学开始。她就觉得自己的想法,不能是自己的想法,要看蓝家是什么样的想法。自己的意见,算不上意见,只有蓝家商议出来的,才是意见。这只是在她的一双女儿上,便是如此了。
而后给她选的衣料,也不再是自己比较喜爱的鲜色,花样也不能太繁复花俏,须得端庄一些素雅一些的。若说是穿一些自己喜爱的衣物,也只能被大老爷留在院子里,说:“这些衣饰院子里穿穿便罢了,若是到了外边,恐怕有些不妥。如今我们都升了一辈,必然是须庄重一些的。”
大夫人听后便把这些好看的衣饰都收了起来,穿在院子里又有何意呢?这打扮虽然是给自己看的,但若顾虑起别人来,便失去了本身的意义。
日渐沉默了许多的大夫人,脸上的笑容也少了一些。大夫人倒是羡慕二夫人起来,二老爷不怎么管二夫人,二夫人清冷的性子,也是你说你的、我做我的。因此蓝家主对她多有不喜,二夫人却也不在意。
可,大夫人在意啊。
净溪的生辰,大夫人着实也没想到蓝家不让她去了。她心里万般的意见,最后无奈的化成了一句:“听大老爷的。”
大老爷见大夫人如此贤惠,上来牵着她的手,轻轻的拍着说:“我知你慈母心肠,但她毕竟命数奇特。之前让你和合欢去,已是爹对我们的慈爱了。我们也要体会得爹和蓝家的难处,如今的蓝家不太乐观。我想你深明大义,必然是懂得的。”
“自然是懂的。”但不愿懂啊……
“我有贤妻如此,当喜当乐。我们夫妻一体,相敬如宾,漫漫人生真是有你幸哉!”
大夫人嘴角带着笑,眼里也有笑意,心里却涌出许多的酸涩。竟然被大老爷这些描绘,浸到了画卷里。品来却无味,她不知怎么了:“亦是妾之幸。”
这边大夫人被安抚了,被轻易的安抚了。可合欢那边闹腾的凶,也没有找大夫人和大老爷,径直去了蓝家主处。
蓝家主在书房里写着字,一点也不看这个闹腾的小不点。合欢闹着闹着,也便安静了下来,直到蓝家主写好了字,搁了笔。坐在椅子上,啜了一口茶,瞄了眼完全安静下来的合欢,才开口道:
“你准备了什么给你的妹妹?”
“我准备一个玉项圈、一对珍珠坠子的发带、一双红宝石缀着的卐字缠枝忍冬花样的织锦鞋,一件流苏莲花纹绿松石配着的披肩。”合欢数着。
“嗯,倒也是妥帖仔细。”蓝家主拂着须子道,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祖父,您让我去吧。妹妹的第一个生辰我也得在呢!”合欢听到蓝家主这般说,便带着希翼的请求。
“礼物便随着你娘的礼一起去。你留在宅子里好好随着岑夫子的功课,这几天你读书有些浮躁了。”
“祖父,让我去吧。我去了回来再好好读书。”
“我后悔上次让你去了,心收不回来了。怎么做学问呢?你当年求着找好先生的时候,怎么说的呢?”蓝家主幽幽的轻声的问。
合欢一时无言,大颗大颗的泪,像珍珠一般的一串串的落了下来。她不解,也不懂,但依旧求道:“我会好好读书的,但…… ”
蓝家主抬了一下手,合欢便止语了。
“不让你去,一是你年岁太小,二是你去了后心思却杂了,三是净溪已然送养了出去,便没有常来往的理,如此你让秦太太怎么想呢?”蓝家主道。
合欢惶惶然,望着自己的祖父,面上一片迷茫和懵懂。
“回你院子去吧,你也六岁虚岁七岁了,该懂的理也得懂。懂了也要做,比如你这般闹到我这里,可是岑夫子如此教了?”
“祖父,我错了。”合欢行礼。
“念在初犯,便不罚你。今天的事却要谨记于心。”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