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那条路依旧清晰,始终没有忘记,祁祺顺着贫民区越家昏暗破旧的老路,去到了熟悉的地方。
这地方从前就只有最底层的乞丐和贫民才来住,现在没人修缮也没人管,土墙倒塌,成了废墟。
祁祺站在曾经的院门前,久久没抬的起下一步,他那时长得矮,总觉得院子很大,巷子里的路总也走不到头,现在一看,不过是几步就到的地方,他却隔了许久才来。
来福道:“这是什么地方?”
祁祺低声道:“我家。”
来福提高音量:“你家?这破……这开什么玩笑呢。”
祁祺没回它,转身离开这里,朝另一处走去,他带着的这张面具,那是后来重新找人定制的,极像从前那张。
……
正值白日,暑气蒸人,此处破败贫瘠的树也长不茂盛,没活干的百姓躲在家里避暑,小乞丐没上街,缩在内城河边上的一拍柳树下往身上擦水来缓解缓解热气。
有位看着很特别的人朝他走来,这人似乎正处于少年与青年之间,身穿一身玄色劲装,长身玉立,面容清秀,嘴角挂着亲和的微笑,姿态很是随意。
他走到了小乞丐边上,小乞丐正要离开这里,青年朝他开口道:“小朋友,你是哪里人?”
他挥手就丢了颗糖进小乞丐手里,小乞丐紧紧抓着这糖四下一看,扒开糖纸塞进了嘴里含糊道:“是这里的人。”
“这里?”
“这里就是这里,南城,我一直在这里的。”
青年道:“这样啊,那你一定对这里很了解了?”
小乞丐点点头,立马道:“贵人是不是要带路?别的不说,在南城区,你要找什么地方的话,我小豆子一定带到!只要,只要三文钱!”
青年又给了他一把糖:“看你今年不过六七岁,知道五爷吗?”
小乞丐回忆了一下:“五爷,是龙虎堂的五爷吗?”
“龙虎堂?”
小乞丐眼神羡慕又畏惧:“五爷他们管这南城区所有乞丐……堂主还是个修士,修士您知道吗?打架很厉害,”
“带路。”
待到地方,原来是间在南城区坐立的大宅子,门口有把手,瞧着穿着正常,看不出什么乞丐的破布烂衫,小乞丐有些畏缩:“您先看,我得走了,若是被发现偷懒要挨骂的?”
青年又笑:“你也是这里的?”
小乞丐道:“整个南城的乞丐都是这里的。”
“这样啊。”
小乞丐走了。
不过到了晚上,他又回到了这里,不止是他,龙虎堂主宅周边围满了密密麻麻的乞丐,竟密密麻麻望不到头,打眼一看,也有个大几百人。
屋内主坐上,祁祺放下茶,一个高手要在龙虎堂做事诱惑自然是足够,他说几句话,这些凡人都立即照做了。
在人群中仔细辨别几番,把人数与记忆中的脸一一对照,最终找出来还活着的乞丐只有二十三人,再把这二十三人的亲朋好友,有亲近关系的人找出来,人数便到了一百来人。
祁祺又令蜂妖给这里所有人下了蜂毒,普通人对这毒力没法抵抗,再加几滴迷魂药,记忆就都没有了。
等把一群莫名其妙的人带回家时,见眼前废墟,已经有人隐隐察觉不对:“仙长,这里是?”
祁祺看着曾经的乞丐头,现在的小管事五爷:“老爷子,还记得这是哪里吗?”
五爷记不住了,其中有一人倒是有点记忆:“哥几个是不是来过这里?”
然后就见这说要带他们做大做强的仙长露出了奇怪的微笑:“怎么才十二年就不记得了。”
他笑低了头:“竟不记得吗?一点记忆也没有吗?”
那笑容真是,前面的几个乞丐只觉阴风从后脖颈刮过来,激起一阵鸡皮疙瘩,也觉得这平易近人的青年身上突然有什么气场变了。
感受最大的,自然是现任龙虎堂主,也是十几年前那个刚入炼气期不久,现在是炼气二阶的修士,察觉不对,这人双手各拎起一人往祁祺方向丢去,朝后方遁走,可等跑至门口处,无形屏障又把他狠狠弹了回来,神色骇然:“你是什么人!”
祁祺把他抓回来用神识钉在了几道坟前:“莫非你三年前没见过我?”
这人仔细往祁祺脸上一看:“你是……三年前偷袭老五那个刺客?”
五爷要跪了:“不关我的事啊仙长!我们无冤无仇,我从前从未认识过你!”
祁祺提醒他:“不认识我,那以前住在这里的狗爷,王柱子认不认识?”
五爷仔细回忆,回忆到满头汗汗两股颤颤,终于有了那么一点印象,怯怯壮着胆朝这人眼前一望,又散了胆子,便是有,这种时候也不敢说出来:“……冤枉啊仙长,不认识,真的不认识啊!!!”
“不认识,你们竟然敢不认识。”
祁祺彻底没了心情。
“跪下,给他们磕头。”
一群人立即瘫倒下来磕头,有不动的,祁祺提刀放了血取了头丢在人前,一群人便磕的更厉害些,很快出了血,祁祺没叫停。
他从后来的开始杀起,边杀边叹气:“看看你们,运气怎么那么不好?我本来想放过无关的人,但全放了,我又不开心,你们认识,只好抓了你们来。”
等到剩了最后那几个当事人,这些人看都不看后面一眼,抖如糠筛。
祁祺喘着气,提凳坐在了前头,一一开始给他们回忆往事。
“我也不想折磨你们的,可是谁让你们要折磨我呢?既然喜欢磕头,喜欢叫别人舔鞋,那就应该自己也来尝尝这滋味。”
祁祺可还清楚明白的记得自己嗑过多少头,想着想着,又扯扯嘴角,可笑不出来:“没想到吧?脚下的蝼蚁也成了你们口中的仙长……我以前好奇,同样的乞丐,怎么你们非要高别人一等,现在我明白了,因为弱一等也是弱,所以你们活该。 ”
“仙长,我们真的知道错了……”
祁祺皱眉道:“不许赎罪,继续嗑,我不爱听你们说话。”
他喜欢听点响亮声儿。
可惜他抽不了这些人的魂魄,不然也好叫他们磕个百年千年的。
等隔日出了太阳,祁祺从小院出来,看着西北城区方向,道:“还是很不开心。”
来福发现自己看不懂他了:“你又想干什么?”
祁祺突然道:“来福,你会帮我的吧?”
来福:“会,不过……小心因果太多,你小心生了心魔,你没事吧?”
祁祺:“我能有什么事?你看我像有事的模样吗?”
来福逆着光看他,果然见他脸上毫无戾气,一双瞳子亮晶晶的,说不上高兴,也不像难过。
可竟然毫无戾气?院子屏障是它设的,扭头就是一堆残骸,罪魁祸首站在这里,竟然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杀气,一但细思,简直叫妖都不寒而栗。
“你真是,”它找不到怎么描述这件事的心情了。
祁祺道:“我只是突然想到,我来的太晚了,”
他垂眸,这下是真心实意的难受了,很难受。
“晚到他们竟然都被遗忘了。”
不可饶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