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热浪还未完全褪去,七月的乌鲁木齐已裹挟着更浓烈的暑气扑面而来。街边的法国梧桐在烈日下舒展着枝叶,试图为行人撑起一片荫凉,蝉鸣声此起彼伏,在空气中织就一张燥热的网。距离德国啤酒屋开工已过去半个月,陈默站在装修一新的啤酒屋门口,望着玻璃幕墙上映出的蓝天白云,紧绷了许久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放松。
啤酒屋的外观融合了德国巴伐利亚风格与新疆民族特色,彩绘玻璃在阳光下折射出斑斓的光影,工艺铁花勾勒出精致的轮廓,仿佛在诉说着两种文化的奇妙碰撞。走进屋内,墙面的艾德莱斯绸图案壁画与头顶的几何镂空灯具相得益彰,木质桌椅散发着淡淡的木香,一切都按照设计方案完美呈现。陈默抚摸着吧台的台面,指尖触碰到光滑的大理石纹理,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成就感 —— 这不仅是一个装修项目的完成,更是他在公司濒临倒闭之际,为团队寻得的一线生机。
核对完最后的验收清单,陈默从腰间取下大哥大,看了眼上面显示的时间,正午十二点。这台大哥大沉甸甸的,拿在手里颇有分量,是他这段时间重要的通讯工具。他想起与谢安宁的约定,便将财务准备好的支票小心放进公文包,朝着银川路现代工美装饰公司走去。一路上,街道上的喧嚣声、商贩的吆喝声、汽车的鸣笛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乌鲁木齐独有的市井交响。
远远地,陈默就看到现代工美那栋白色小楼。院子里依旧停放着几辆自行车车和小型货车,墙角堆放的建筑材料已更换了一批。他刚走进铁门,就听见二楼传来爽朗的笑声:“陈工!快上来!” 是谢安宁的声音,带着特有的豪爽。
陈默拾级而上,二楼办公室的门敞开着,茶香与烟味混合着飘出来。谢安宁穿着一身浅灰色休闲装,左手端着那个大号不锈钢茶杯,右手夹着香烟,正拿着大哥大打电话。见陈默进来,他对着大哥大匆匆说了几句便挂断,大步迎上来,脸上堆满笑容,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陈工,可把你盼来了!快坐快坐!”
陈默注意到,谢安宁的茶杯里浮着几片嫩绿的茶叶,热气袅袅升腾。“谢总,这次多亏了你们,啤酒屋才能按时完工。” 陈默一边说,一边从公文包取出支票,“这是尾款,您核对一下。”
谢安宁接过支票随意看了一眼,便放在桌上,大手一挥:“陈工办事我还能不放心?先不谈这个,走,带你去艾尼瓦尔那儿吃馕坑肉!那味道,绝了!” 说着,他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烟灰缸里的烟头跟着颤了颤,从口袋里掏出大哥大,给家里拨了过去,“业华,我和陈工出去吃,你带双双在家。”
两人并肩走出公司,朝着艾尼瓦尔的馕坑肉店走去。谢安宁步伐稳健,一边走一边向陈默介绍:“艾尼瓦尔的馕坑肉,在这一片儿可是出了名的。用的都是新鲜的羊肉,烤出来外焦里嫩,再配上皮牙子,那滋味,吃一次就忘不了。” 他说话语调不高,却字字清晰,逻辑严谨,时不时还端起茶杯喝上一口,烟雾从他指间的香烟袅袅升起。
不多时,两人来到艾尼瓦尔的店门口。烤肉的香气裹挟着孜然的味道扑面而来,门口的馕坑正呼呼地冒着火苗,艾尼瓦尔头戴小花帽,一边熟练地翻转着铁签上的肉块,一边用带着浓重新疆口音的普通话吆喝:“来来来,刚出炉的馕坑肉,香得很!”
“老艾,来二十串馕坑肉,再来两碗面!” 谢安宁熟络地打招呼,和陈默找了张桌子坐下。他把茶杯放在桌上,又摸出烟来点上,深吸一口后吐出烟圈,笑着对陈默说:“陈工,一会儿你尝尝,保准满意。”
很快,馕坑肉端了上来。肉块被烤得金黄油亮,滋滋冒油,肉香混合着炭火的焦香,勾得人食欲大增。谢安宁拿起一串,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口,肉汁瞬间在口中爆开,他满足地眯起眼睛,含糊不清地说:“攒劲得很!” 嘴角沾了几滴肉汁,他却浑然不觉,又拿起一串递给陈默。
陈默接过烤肉,咬了一口,鲜嫩的羊肉在齿间散开,外焦里嫩的口感配上浓郁的孜然味,确实名不虚传。“谢总,这味道确实没得说!” 陈默赞叹道。
谢安宁一边大口吃着烤肉,一边和陈默聊着啤酒屋开业后的计划,从营销活动到长期合作,思维清晰得仿佛早已胸有成竹。说到兴起处,他放下手中的肉串,端起茶杯猛灌一口,茶水冲刷掉口中的油腻,又点燃一支烟:“陈工,以后有项目尽管来找我,咱们强强联手,在乌鲁木齐装饰界打出一片天!” 他的笑容真诚而大气,眼神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期待。
两人一边吃一边聊,不知不觉间,夕阳的余晖已染红了半边天。艾尼瓦尔的店里依旧热闹非凡,吆喝声、谈笑声、烤肉的滋滋声交织在一起。谢安宁抢着付了账,和陈默并肩走出店门。
“陈工,今天吃得开心!以后常来!” 谢安宁拍了拍陈默的肩膀,笑容满面,顺手拿起大哥大看了眼,确认没有未接来电。
陈默望着谢安宁,心中满是感激:“谢总,这次合作多亏了您,以后还要多多仰仗!”
晚风拂过,带着一丝凉意。陈默望着谢安宁离去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啤酒屋,彩绘玻璃在夕阳下折射出绚丽的光芒。他知道,在公司最艰难的时刻,与谢安宁的相遇不仅解决了项目难题,更收获了一位值得信赖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