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梓禁这一觉,直睡到了晌午。他坐起来,整了整衣服和头发,又转去了堂屋。阿瑶主仆已经坐在那里,准备吃饭了。
见到他走来,红杏和碧桃福身向他行礼。
“大公子。”
张梓禁点头示意,走到阿瑶对面坐下。
“夫君醒了?吃饭吧。”
“嗯。”
张梓禁应了一声,开始用饭。
阿瑶一边吃饭,一边看着张梓禁。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可直到张梓禁都快吃完了,她也没说出什么来。
因为睡了一上午,张梓禁也不饿,所以也只是随便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
“有话直说。”
他算是发现了,自己是个沉默的也就算了,他这个新婚小妻子也是个不爱说话的。现在的他还并不知道?阿瑶不是不爱说话,她只是不敢说话。
“我,我只是想问问,你说过,绿柳居以前的管事是李嬷嬷。可我怎么觉得,好像贾嬷嬷管的更多一些?”
终于,阿瑶犹豫着开口了。
她都算是说的很委婉了,绿柳居的事务哪是贾嬷嬷管的更多一些啊,李嬷嬷在她面前简直说不上一句话。
听到这句话,张梓禁的脸色沉了下来,显得十分难看。
阿瑶心下一个“咯噔”,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可她也不知如何挽回,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她身后的红杏和碧桃也被吓了一跳。碧桃瞪圆了眼睛,却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红杏低下头,似乎有些害怕。
张梓禁没注意到三个姑娘的不安,冷声问阿瑶:
“她欺负你了?”
“啊?”
阿瑶一愣,抬头不明所以的看向张梓禁。
张梓禁同样看着她,终于注意到了她的不安。他缓了缓脸上冷硬的表情,说道:
“别紧张,我只是想知道姓贾的老货有没有欺负你。”
“没,没有。她只是和我说……”
阿瑶知道自己误会了张梓禁,不由有些不好意思。她低下头,把贾嬷嬷和她说的复述了一遍。
张梓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等阿瑶说完以后,他的脸色沉的都能滴出墨了。
阿瑶看着他,不由再次低下头,看着有些害怕。
“我去找她。”张梓禁说。
阿瑶是有钱,现在的他同样不差钱。但这并不代表,他愿意吃亏。他们还没分家,绿柳居的嚼用本就应该由公中出。
“别!”
阿瑶急急的喊了一声,眼神有些哀求的看向张梓禁。
不管怎么说,贾嬷嬷有一点说的是对的。她一个新妇,确实不好在成婚第二天就和婆婆闹翻。
她不知道,如果现在的谢瑶知道她在想什么,一定会恨铁不成钢的骂她不争气。名声这东西吧,谢瑶觉得那是真的不重要。所谓人死债消,她都死了,还会在乎名声好坏吗?只要自己舒服就行,管别人怎么说她。
张梓禁不明白阿瑶在纠结什么,但心上的姑娘露出那样的表情,他还有什么不答应的。而且张梓禁不是一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对方想要如何,他哪怕不能理解,也会尽量尊重。
“好。”
听到这个字,阿瑶松了口气。
两人再次沉默下来,过了半晌,张梓禁才说道:
“嫁给我之前,你应该了解过我在侯府的处境。我的亲生母亲在我五岁那年就去世了。我在家中父亲不喜,继母、也和我不亲,兄弟姐妹更是各有各的心思。下人们见风使舵,自然也不把我放在眼里。跟了我,委屈你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没有悲伤,没有自嘲,有的只是无比的平静,仿佛说的是别人的故事。
在一旁偷听的谢瑶不由感叹:“这是张梓禁到现在为止,和阿瑶说的最长的一段话了吧。”
其实不仅是到现在为止,后面那两天,这话也是张梓禁和她说过比较长的一段话了。
与此同时,她也注意到了张梓禁在说到“继母也和我不亲”这句话的时候,有个不明显的停顿。看来他在阿瑶面前,还是美化了自己和余氏的关系。
阿瑶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听了张梓禁的话后,露出了一脸心疼的表情。
“不委屈,我很开心。”她含着泪说。
姑娘的泪,像一滴滚烫的蜡油滴在心上,张梓禁的心就那样疼了一下。他伸出手,想隔着桌子替那姑娘擦去眼角的泪水。
可他是个内敛的人,身上又背负了太多东西,在暴富达成之前,他还不想把面前的姑娘拖入和自己有关的旋涡。因为一时的贪念,他已经把阿瑶拖入了昌平侯府这个吃人的地狱,他不想让阿瑶太过依恋他,让两人的羁绊更深。
伸出的手握了握,又重新收了回去。
还好他的想法谢瑶不知道。否则她非得骂上一句:
“你都已经把老娘娶进门了,现在跟我说,不想让我太过依恋你。这不是为我好,这是不负责。”
这世上的事就是这样,一段感情最终走向陌路,从来不是单方面一个人的错,两个人必然各有各的错误。
阿瑶没有注意到张梓禁的纠结,她很快缓了过来,不好意思的自己擦了擦眼泪。
“夫君,我吃好了。我们去拜祭母亲吧。”
“嗯。”张梓禁轻轻应了一声。
说是要去拜祭白氏,但也不能说去就去。碧桃拧了热帕子帮阿瑶擦了擦脸,又帮她画了个淡淡的妆容。红杏拿来一件素色的衣裙帮阿瑶换上。
张梓禁坐在外间,盯着内间的目光十分温柔。他轻轻道:
“谢谢你。”
他的声音很小,内间的阿瑶肯定是没听到的。但飘在他身边的谢瑶听见了。她知道,张梓禁说的是刚才阿瑶的那句:
“不委屈,我很开心。”
片刻后,阿瑶换了衣服走出来,在丫鬟小厮的跟随下,这对新婚小夫妻去了祠堂。
走到祠堂门口,张梓禁停下脚步,神色变得愈发郑重。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下身上的衣袍,抬手轻轻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
阿瑶下意识地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跟在张梓禁身后,小心翼翼地踏入了祠堂。
祠堂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一排排的牌位整齐地摆放在案台上,在昏暗的光线下,透着几分神秘和庄严。
张梓禁径直走到母亲白氏的牌位前,缓缓跪下,阿瑶见状,也跟着屈膝跪地。
碧桃和红杏走上前来,将准备好的香烛、纸钱等祭品一一摆放在案台上。张梓禁伸手拿起三炷香,红杏连忙上前,用手中的火折子点燃香烛。张梓禁双手举香,朝着白氏的牌位深深拜了三拜,口中念念有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