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被分到刘婶子一组干活,听到明珠的感叹笑了。
“这地看着一眼望不到头,以前全靠人力吭哧吭哧干,那时候村里都会养几头牛,一场春耕下来,不仅人累的干巴瘦,就是牛任你怎么喂食,都不肯再套犁杖。现在可比以前强多了,公社里有农机站,养了好几台拖拉机,各个大队轮着使,可比人工省劲多了。不过这种地之前咱们得自己把地翻好了,前一年剩下的栅子根儿得翻出来,还得把土平一平,再烧烧荒,然后就等拖拉机来就好了。”
明珠闻言松了口气,不远处偷听的知青们也放下心来。
就连一身蛮劲的老黄牛杨金花,看到这么一大片地心里也打颤啊,这要是全靠人工,怕不是得累死几个吧。
活不算重,新知青们扛着工具跟在老庄稼把式后面学着干。
明珠跟在刘婶子后面一边学一边干,很快就上手了。
顾长安很小的时候就下地了,因此农活对他来说并不陌生。
他和明珠打配合,一个负责挖栅子(玉米收割后留在土里的秸秆根儿),一个负责填坑,同组其他的人在后面捡石头除草,两人手上动作很快,配合下来比其他小组都要快很多。
眼看到午饭时间,他们组就已经顺利完成上午的任务回家吃饭了。
在其他组成员艳羡的目光中,明珠和顾长安往地头走去。
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南洼村的地收拾的差不多了,但是公社的原本早就应该下发的种子却一直没有消息,大队长急得满嘴燎泡。
杨大力带着书记和会计在大队办公室开会,明珠带着顾长安整理卫生所的办公室。
杨大力皱着眉,吧嗒着旱烟:“这是咋回事儿,别的村儿都完事儿了,咋就把咱们村给落下了呢?”
杨解放一边写着什么一边说道:“是不是还没轮到咱们?”
杨建国摇摇头:“整个公社下面,就剩咱们村了,种子再不来,春耕就来不及了。”
他想了想,抬头问杨大力:“是不是今年他们要的东西多了,咱们还是按照去年标准送的,他们那帮人不乐意了?”
杨大力砸吧下嘴:“这有可能,这帮王八犊子,不干人事儿的玩意儿,为了多卡点儿东西,春耕都不管了。”
杨会计劝他:“别生气了,先去把事情解决了吧,咱们现在就去公社看看到底咋回事儿,实在不行,多给点儿就多给点儿吧,怎么着也得先把地种了啊。”
另外两人知道兹事体大,气愤归气愤,还是先去公社要紧。
明珠在隔壁听了一阵,看着正在打扫卫生的顾长安若有所思。
杨大力和杨建国两人坐着马车急匆匆的赶到了农机处,里面却是一幅让人生气的热闹景象。
一帮人闲着没事,正在打扑克。
几台拖拉机也规规整整停在院子里,存放种子的仓房此时也敞开着,里面空空如也,两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都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杨大力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朝着屋里打牌的众人走去,里面一个壮壮的中年人,大家都叫他刘大脑袋,跟杨大力认识,是农机处的一个小队长。
杨大力笑呵呵的把烟递过去:“刘队长,最近挺忙啊。”
刘大脑袋抬起头,定睛看了眼人,又看了一眼烟,这才笑呵呵的把烟接过去。
“这不是杨队长吗?咋这么闲着,上我们这儿溜达来了。”
杨大力内心苦笑,面上却是笑意不减,对方明知道自己是因为啥,却故意这么问,看来不是他想多了,确实是有意为难。
“刘队长,眼看着这春耕都快结束了,这公社的种子和拖拉机一直没去我们那嘎达帮种地,你也知道,这晚种一天要少收不少粮食的,我心思过来看看,这兄弟们要是对上来的东西不满意,到了村里,我们再加点儿。”
刘大脑袋把烟踹进兜里,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哎,你想多了,就是不凑巧,拖拉机不好使了,上面派下来修理的人迟迟没到,等过几天人来了,拖拉机修好了,我们就过去了。”
杨大力有些气急,杨书记立马拉住他,挤出笑容继续问道:“刘队长,这不是有六台拖拉机吗?你看这样,坏的等着修,其余的先去给我们种地,如果剩点儿种不完,我们就人工种,这样也就不耽误事儿了。”
刘大脑袋嘿嘿一笑:“可不巧啊,这几台都坏了,没一个好用的。”
杨书记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强忍着怒气说道:“既然这样,把种子先给我们把,我们拉回去,自己先种着,等拖拉机好了您再带着过去,行吗?”
刘大脑袋眼睛一转,叹了口气说道:“老哥儿,你们就再回去等等吧,种子也都分完了,不够的正在跟上面申请,条子还没批下来呢,等这边手续都办好了,自然就能种地了。”
杨大力和杨建国此时已经万分确定他们是故意的了,碍于不知道为什么,也只能强忍着怒火,可是这地再不种真的就来不及了,两人站在那里,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就在这会儿,从外面进来一个人,还是个许久不见的老熟人,北洼村的刘二埋汰。
他面带笑容的走进来,看见杨大力以后乐呵呵的上前打招呼:“哎呀,这不是杨队长吗?你们村的地种完了吗?”
杨大力闻言脸色一黑,看见他贱兮兮的模样就想揍他。
刘二埋汰向来是个怂的,刺了杨大力一句,见他生气也不敢继续作死,转头朝刘大脑袋一笑。
“兄弟,我们村还有一片地没种完,种子够了,拖拉机能借我们用一天不?”
刘大脑袋竟然无视杨大力和杨建国,乐呵呵的一口就答应下来。
“二流,麻子,你们俩开拖拉机跟刘队长走一趟。”
说完,扑克堆里就下来两个人,带着刘二埋汰,走到院子中央靠在边上的一台拖拉机前,三两下摇启拖拉机,在一阵黑烟中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