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教坊如此狂妄地耍威风?
不少人认出了那人的身份,难道是宋枭来了?
叶倾舒却在心底兀自释然,不会是他的,宋枭从不心慈手软。
得罪过他的人,没一个逃得过。
左飞阁派了个侍卫前来要带走叶倾舒,教坊的人不敢拦。
侍卫眼里存着一抹显而易见的怜悯,这叶小娘子可惜了,要是没有得罪主子多好。
叶倾舒瞳孔微缩,手指轻颤。
她没记错的话,这人正是宋枭身边的侍卫。
叶倾舒的眸睫颤个不停,怎么会真是宋枭……
她被带走时,教坊里的众人,无人不为她稍后的境遇惋惜。
宋枭可是京城出了名的煮鹤焚琴,近了他身的女子都没有好下场。
连魏右相的女儿魏凝,都被他拿了马鞭抽过。
魏右相都气疯了,也没敢拿他怎么样。
传闻他极好虐杀女子,府里还有个专门折磨女子的屋子…
叶倾舒与他有过节,宋枭特意买下她,怕是要百般折辱于她了。
叶倾舒跟在侍卫后面,亦步亦趋来到了左飞阁前。
期间,她的手心出了一层冷汗。
她在闺中时听说过不少宋枭的传闻,他几乎没有好的传闻。
多少人提起他,都暗地里骂他是个陷害忠良,蒙蔽圣听,心术不正的死佞臣。
更是一条不惜残害手足上位,咬住人不见血不松口,杀人不眨眼的记仇疯狗。
大家是宁可招惹阎罗,也不敢招惹他。
他如今可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很得圣心,又凶名在外,难怪教坊的人不敢开罪他。
侍卫做了个手势:“请。”
叶倾舒微微含了含自己有些干的下唇,抬脚尽量轻地迈了进去。
阁里的烛火很暗,也静得吓人,要不是隐约看到人影,她还以为屋里没有活人。
她对着珠帘里的人影跪下:“奴,叩见官人。”
从前多是旁人对她行礼,叶家被抄之后,她不知跪了多少次。
教坊的小都知还嘲讽地夸过她的叩首礼行得最合乎规范。
宋枭没有叫她起来,叶倾舒心里爬上丝丝寒意。
是了,她怎么忘了,花朝节那回,宋枭的嫡长兄抓着他,要他跪下与她认错致歉。
如今她反而跪在了宋枭的面前。
没有宋枢密的命令,她一个罪臣之女,就是跪破膝盖也不能起来。
宋枭:“抬起头来。”
叶倾舒刻不容缓抬起了头。
宋枭隐在珠帘内,看不清神色,他慢悠悠地问:“叶小娘子可还记得我?”
叶倾舒垂着眼:“奴曾对官人多有不敬,还请官人见谅。”
宋枭轻笑一声,仿佛在自言自语:“你就只记得这些?”
叶倾舒轻轻蹙了蹙眉,除去那两回,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还跟宋枭有过交集。
宋枭:“起来。”
叶倾舒缓缓站起身,她能感受到宋枭的眼神落在自己的身上。
宋枭:“早便听闻叶小娘子今夜要初次亮相,我上这儿来看看。”
“没想到竞价的人如此多,叫我也起了兴趣。
过了今夜,叶小娘子可比坊内大小都知还厉害了。”
叶倾舒霎时小脸微白,都知是坊内的名角,分管诸妓。
一千两百两黄金,迄今为止,教坊内各名角都未曾得过这么高的价。
宋枭曲起手指一下一下敲了敲茶桌:“听闻你上面的那位小都知最是苛刻。”
叶倾舒喉咙不由得发紧,心不住地往下坠。
那位小都知最讨厌有人胜过她,她会打压那些比她更貌美更出色的女子。
若是今夜自己离不了教坊,那她可能就再无出去之日了。
宋枭花了大价钱,莫非就是想让自己在教坊里更不好过。
“叶小娘子想好了吗?”
宋枭的声音就像一颗石子砸进了平静的湖面。
叶倾舒咬了咬牙,凭宋枭的身份和势力,于她而言,无疑是很好的人选,她想搏一搏。
叶倾舒大起胆子,颤着手极轻极小心地捏上他的袍摆:“奴求官人怜惜,救奴一命。”
屋里霎时陷入了奇怪的寂静当中,仿佛一切都静止了。
叶倾舒听到了自己沉重的心跳和呼吸声。
袍摆上绣着金丝,映在她眼里,流光溢彩,熠熠生辉,一如宋枭今日高高在上的地位。
在叶倾舒快要放弃地松了松手指时,宋枭掩唇咳了一声,语调带着点刻意的高慢。
“今儿个我心情不错,叶小娘子算是赶上好时候了,人我验完了,下去吧。”
叶倾舒:“谢官人。”
在她起身的那一刻,宋枭便立刻转了身,背对着她。
她仿佛察出了一点儿异样,宋枭的气息好像有些许不稳?
而且,她方才捏着宋枭的袍摆那么久,他竟然就这么任凭她捏着。
稍后,宋枭便在教坊放了话:“这一千二百两黄金,不只是为春宵一刻,人,我要带走。”
众人惊诧之余,又是惋惜。
大抵嫌一夜不够,宋枭要把人带回府里折磨。
那宋府里可有个专门折磨女子的屋子呢,叶小娘子此去只怕凶多吉少了。
宋枭放了话就走了,只留下一个侍卫给叶倾舒引路。
侍卫递给她一件薄披,侍卫自己定是不敢随意拿主意的,应是宋枭的吩咐。
可现正值夏初,这样的气候,即便夜里,男子也用不上披风的。
披风很干爽,满满一股子清幽的香气,刚好能将衣裙纤薄的叶倾舒整个人牢牢罩住,漏不出半点身形。
她被侍卫引到了教坊的侧门,那儿安静地停着一驾朱轮华盖锦帘宝车。
她望着马车,心里忐忑不定,此刻宋枭会不会就在马车里头。
旁边候着的小丫鬟并恭恭敬敬道:“请。”
叶倾舒正要上马车时,一道声音急急从后方传来。
“叶小娘子,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