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宋崖在看清来人时,就吓得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只是他的喉咙被扼住了,没办法说话。
宋枭处在盛怒中,眸底混沌翻涌,似黄泉倒灌人间,他一拳又一拳地招呼在宋崖的脸上。
那凶狠的力道,可不仅仅是在泄愤了,像是要把宋崖打死。
宋崖挣扎着出声:“来人,救命!你这个逆子!你当真要弑兄又弑父!”
人都候在门外,没一个敢进来,屋里唯一的丫鬟跌坐在地上面如土色,瑟瑟发抖。
宋崖口鼻双双流着血,抖着嗓子,目光涣散:“不就是个女娘么,我赔与你就是了。”
宋枭没有说话,手上的力道只深不浅。
宋崖急病乱投医:“是她,是她勾引我的。”
地狱无门他自投,宋崖一句话将宋枭的戾气搅得更盛了。
宋枭直接去外面拿了剑来。
雪信不知道什么时候赶来了,急切地劝着宋枭。
“郎君,你不能杀他!若是官家知道,你会...”
她显然也没想到宋枭会为了叶倾舒做到这个地步。
不只是她,府里的所有人都没想到,郎君竟然要为了叶小娘子弑父。
严嬷嬷也跟着劝,她们不清楚里面的场景如何,只知道郎君丧失了理智。
宋枭谁的话都听不见,他的脑海里充斥着自己踹门进去看到的那一幕。
宋崖此时已经被打得出气多进气少了。
冷刃卷着森寒的杀意砍向宋崖的脖子。
叶倾舒:“官人。”
宋枭急急收了手。
剑刃抵在宋崖的脖子上,见了一点儿血,好歹还没将宋崖的脖子砍了下来。
宋枭缓缓回头看她,眼尾紧绷,似弓弦将断前的死寂。
叶倾舒听到了雪信的话,宋枭才弑兄,这会儿又弑父,她还得靠他救家人呢。
她雾蒙蒙地凝视着他,两弯月眉轻蹙,似是有话要说。
宋枭不作犹豫地收了剑,向她走来,但在距她还有两步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白玉的面容蒙了尘,眼里有愧疚,有自责,还有怜惜和无助。
留出来的这两步,是特意留给叶倾舒的。
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行径有多不顾一切,极有可能吓到她了。
但叶倾舒眼里其实没有恐惧。
她直视着他,往前走了两步,低着头,靠进了他的怀里,声音沾了点儿哭腔。
“官人,我害怕。”
她还留了些缝隙,没有完全贴到宋枭的身上。
如果宋枭不抗拒她的靠近,他自会将缝隙填满。
出乎她意料的是,不待她思索完,宋枭已经主动将缝隙填满了。
手上都是宋崖的血,他没有伸手抱她,只是垂了头,贴着她软软的脸蹭了蹭。
“不怕,不过是一只鼠辈,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你。”
叶倾舒微怔,这话她曾跟另一个人说过。
她看了看伏在自己肩头的宋枭,应是他无意中说的吧。
宋枭:“能走路吗?”
叶倾舒摇头:“腿软。”
“倒是诚实。”
没一会儿,宋枭抱了叶倾舒出来了。
外面的人呆滞地盯着两人看,反应过来后,急急低下头去。
严嬷嬷迎上来:“郎君,叶小娘子她...”
宋枭:“回去再说。”
雪信也迎了上来:“郎君。”
宋枭极冷地瞥了她一眼。
雪信生生止住了脚步,手心攥的都是对叶倾舒的妒意。
宋枭:“尤氏。”
尤氏:“在!”
生怕应慢一点儿,会被迁怒。
宋枭:“剩下的交与你了。”
尤氏:“是。”
目送宋枭抱着叶倾舒离开,雪信喉间翻上一股酸意,吐不出,咽不下,就像叶倾舒这根横在她和郎君之间的刺。
尤氏领着人进了屋子,剑上没有血,宋崖还有气儿。
她赶紧吩咐人去请大夫,再将屋里的丫鬟和宋崖院子里的下人全绑了,等候宋枭发落。
回到栖月馆,大夫也到了,又是上次那一位。
大夫战战兢兢,怎么又是这位女娘。
叶倾舒:“官人,我没事,不用大夫。”
宋枭拉了她的手腕,语气放得很轻:“就当请个平安脉。”
大夫听到此话,像是见了鬼一样地偷瞧了宋枭一眼。
在宋枭哄完眼前的女娘,大夫小心翼翼地搭上了女娘的腕。
宋枭在旁边虎视眈眈,大夫擦了擦冷汗。
宋枭:“如何?”
大夫:“小娘子并未受伤,只受了些惊吓。”
宋枭:“下去吧。”
大夫:“是。”
叶倾舒:“等等,官人的手也伤了。”
宋枭这才看到自己的手,上面还有宋崖的血呢。
“我这无事。”
他命人打了盆水来,洗了手。
叶倾舒看到了他红肿的手背。
“官人,还是上些药吧。”
宋枭:“...好。”
他安静地坐着,等着大夫替他上药。
大夫紧张得要死,一点一点,非常的小心,就怕弄疼宋枭。
宋枭:“你是要给我上到天黑?”
大夫被他这话差点儿吓死,灵机一动:“小娘子心细,不如请小娘子替宋枢密上药。”
宋枭半眯起眼睛,散发出丝丝危险的气息:“你说什么?”
大夫害怕得直冒冷汗,这个时候,他灵机一动个什么劲儿。
叶倾舒轻声细语:“左右我没什么事儿,官人,若是不嫌弃,就让我来吧。”
宋枭答应得挺快:“好。”
大夫:“...”
宋枭对叶倾舒的举动,就像凶猛的野兽翻出肚皮给她踩。
没大夫什么事儿了,他自觉地滚了。
叶倾舒轻手轻脚地给宋枭上药。
看着她认真的神色,宋枭神情凝重,声音干涩:“今日是我来晚了。”
叶倾舒浅笑:“郎君来得正好,我什么事儿也没有。”
宋枭胸口闷得更厉害了,他闭了闭眼睛:“你本该什么事儿也没有的。”
叶倾舒手上的动作停滞了一瞬,眼眸动了动,难道...
此时外边。
严嬷嬷:“算你小子腿脚利索,这么快请了郎君回来。”
夏回挠了挠头:“呃,可是奴才还没来得及报信呢?”
烟箓瞪了眼:“什么?那郎君是怎么会回来得那么快的?”
夏回:“奴才也不知道啊,难不成主子未卜先知了?”
烟箓和严嬷嬷对视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里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