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枭回身要回春园:“回去吧。”
叶倾舒欠着身:“玉环,没法完好无损的回来了,若有法子能补偿,官人尽可告诉我。”
宋枭顿住,缓缓回身:“叶小娘子既自告奋勇,我是有一物想要。”
叶倾舒等着他道出来。
宋枭深深地看着她:“往年我母亲都会亲手缝制一只香囊给我。”
香囊?叶倾舒愣愣地看他。
宋枭:“说起来,我身上也多年未曾戴过香囊,叶小娘子知道该如何做了么?”
叶倾舒面露难色:“可是,官人也知我试巧…”
宋枭再次回身,迈步要走:“那就当我没说过,叶小娘子也不曾问过吧。”
叶倾舒急道:“若是官人不嫌弃,我会尽全力一试的。”
宋枭:“嗯。”
叶倾舒:“恭送官人。”
她起身望着他的背影,方才她闻到了他身上有一股泥土的味道,还看到了他的袍摆沾了点儿泥。
她不禁更疑惑了,宋枭到底在春园做什么?
虽然修复的可能性极少,但叶倾舒还出府去了一趟银楼。
宋枭吩咐人从昨夜便查起了玉环经手的人,经过轮番审问,送镯子的那个丫鬟担下了罪名。
说是不小心打碎了玉环,为了不被发现,她想法子粘了回去,送到了叶倾舒手里,打算将黑锅甩给叶倾舒。
雪信替宋枭倒了茶,温声软语。
“官人仔细气伤了身子,这样笨手笨脚的人,打碎别的也就算了,怎么偏偏打碎了那个,打死了也不为过。”
宋枭泛冷的瞳孔里映着她的身影,声音含了几分薄怒:“偏偏是送到栖月馆的时候碎了,是不是她,我还能不清楚?”
雪信手上一抖,但还是强装淡定道。
“郎君对叶贵女如此偏爱,府里哪个人不知道,那丫鬟就算是有心的,应也是存了侥幸之心,认定郎君不会罚叶贵女,不会追究此事吧。”
宋枭暗含警告道:“雪信,记得你自己的身份,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雪信恭顺:“是。”
待宋枭走后,她丢掉了自己隐忍得掰断的指甲。
叶倾舒绣香囊,绣得她眼花头晕的,她捏着眉心直揉,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严嬷嬷看着也替叶倾舒头疼:“小娘子歇一歇吧,眼下也晚了,明日再绣吧,仔细伤了眼睛。”
叶倾舒打起精神,重新拿起了缝针:“早些缝制出来,也好早些给官人。”
话罢,她忽然轻呼了一声,含住了自己的手指。
严嬷嬷将烛台拿近了些:“怎么了,可是刺到手指了?”
烟箓几人忙过来查看,幸好伤口不大。
叶倾舒:“就是心急了些,才刺到的。”
烟箓:“再急,也不能这样糟蹋自己啊,要是叫郎君知道了,可要罚奴婢们了。”
叶倾舒放下了缝针,揉了揉眼睛:“好,那明日再缝吧。”
烟箓:“还是小娘子疼奴婢们。”
严嬷嬷观察得最仔细:“藏春,去打盆热水来,给小娘子敷敷眼睛。”
藏春:“哎。”
今日宋枭处置了真正打碎了玉环的人,可他还是一整日没来栖月馆。
叶倾舒仰头敷着眼睛:“官人一直在春园么?”
严嬷嬷:“唉,郎君虽怒,但实则更多的是伤心,何况也快到杨小娘的忌日了。”
叶倾舒算了算日子,还真是。
宋枭在春园整整待了三日才出来,出来时,人都清瘦了些。
叶倾舒的心像被人用力抓了一下,眉间轻蹙,眼含愧疚地看着他。
看到叶倾舒在外面等着他时,宋枭整个人怔住了,而后眼睛浮上了光亮。
他盯着叶倾舒一步步走近,看到她脸上的神情,以及眼里的情绪后。
宋枭目露错愕:“叶小娘子这是什么表情?事情已经查清了,不关你的事。”
叶倾舒垂了垂眼。
宋枭走到她的面前,鞋尖抵着她的裙摆,手伸到了她的脸侧,手指似碰非碰地停在她的眼侧。
“你要哭了吗?”
再听这句话,叶倾舒忽然有点儿恍惚,上一回听到这句话,还是她第一次进宋府的时候。
那时候她以为宋枭会杀了她,很是心慌,她的家人还未救出来,她不想死。
宋枭:“是在为我哭吗?”
他问得很轻,一不小心就会被风吹散了似的,如果不仔细听,可能都听不到他这句话。
叶倾舒:“官人,你夜里可否来一趟栖月馆。”
宋枭:“好。”
说是夜里来,但晚膳时刻,宋枭便来了。
他回潭院梳洗过了,也换了一身衣袍,身上已然没有那股泥土的味道了。
叶倾舒大着胆子替他夹了菜,宋枭顿住,接着,猛地看向她。
叶倾舒其实挺担心他会发怒的:“官人清减了些,要多用吃些才好。”
宋枭拿着筷子的手在轻微的发抖:“叶小娘子这是在真真切切关心我?”
叶倾舒紧张地捏紧筷子:“是。”
宋枭笑了,眼里像是藏了一簇火,亮得惊人:“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这一顿饭,宋枭吃得通体舒畅,几乎将桌上的饭菜都清空了。
叶倾舒吩咐人上了消食茶,随后,小心地捧上了一个匣子。
打开匣子后,她道:“官人,这个玉环,我叫人试着复原了,但只能复原成这样。”
只能一辈子放在匣子里了,没有办法再上身佩戴了。
宋枭摸了摸那静静躺着的玉环,柔和地浅笑:“多谢。”
这是叶倾舒见过的宋枭最温柔的笑了,也是叶倾舒第一次听到来自宋枭的道谢。
叶倾舒的眉尖舒展了一些:“本来也是我该做的。”
此话一出,宋枭立马敛了笑:“叶小娘子是傻子不成?不是你的错,你非要揽上身背起来做甚。”
叶倾舒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无话辩驳,她拿出了自己做好的香囊。
“这是偿给官人的。”
宋枭探眼看了看,香囊上歪歪扭扭的绣了个一对看不出样子的团子,笑道。
“这两个艳色的团子,绣得不错。”
叶倾舒:“官人,这是牡丹花。”
宋枭:“嗯?”
然后,他略有些尴尬地红了脸:“原来是牡丹花,是我眼拙了,做得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