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上,二人你来我往,身影在黑夜里时隐时现,每一次武器的交锋都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声响,生死胜负,悬于一线。
其余梁军斥候见己方首领久战不下,不由动起了歪心思,将目光投于玫玫的娘亲身上。
他们一个眼神交汇,立即便有三人拍马而出,不怀好意地向着玫玫的娘亲迫近。
李德彪发现了这边的状况,既急且怒,却被梁军斥候首领缠住,一时半会儿抽身不得。
情况危急,就此千钧一发之际,忽有三支箭矢破空而至,众人只听得‘嗤、嗤、嗤’三声轻响,逼近玫玫娘亲的三名梁军斥候便被利箭洞穿了咽喉,齐齐栽下马来。
三人胯下的骏马没了主人驾驭,顿时四散开来,哀鸣不已。
这三支箭矢,自然是墨白所发。
自从那年,墨白被那群孩子堵在街上扔石头后,卓不斐便找到墨白,邀他跟自己一块儿习武。卓不斐深知墨白无功不受禄的性情,软磨硬泡,最终以墨白习练武艺之后可以当自己的护卫为由,说服了他。
直至今日,墨白习武已近十年,别看他表面瘦弱,其实身体里蕴藏着巨大的力量。
还记得一年冬天,墨白习武一段时间后,教导墨白的武师为了检验墨白的战力,特让他独自一人,进入深山,猎杀恶狼。
凛冬的獠牙咬得极深,风携着冰碴子,如千万钢针,刺透一切温热。墨白身形单薄,脸庞被寒风吹得生疼,眉梢眼角凝着霜花,深一脚浅一脚,踏在及膝的积雪中,朝着深山走去。
他背上那张特制的硬弓,弓弦紧绷,似蓄势待发的怒蟒;腰间悬着一把短刀,刀鞘斑驳,却磨得锃亮,刀刃暗藏寒芒,在微光下闪烁。
走进深山,没过多久,雪地上一串巨大且凌乱的爪印便闯入眼帘,墨白眼神瞬间锐利如鹰。
那爪印足有碗口大,深陷雪中,显然是刚留下不久。
墨白心中一紧,手心不自觉沁出冷汗,握弓的手指微微发白。
顺着爪印,墨白悄然潜行至一片松柏林。北风在林间呼啸,树枝被吹得嘎吱作响,掩盖了他轻微的脚步声。
突然,前方灌木丛中传来低沉的咆哮,紧接着,一双幽绿的眼睛在暗影中亮起,仿若鬼火闪烁。墨白顿住身形,搭箭、拉弓,一气呵成,动作行云流水,箭尖稳稳对准那双绿眸。
恶狼似乎察觉到威胁,猛地从灌木丛中蹿出,身形矫健,灰色的皮毛犹如霜原上的阴霾,杂乱却透着野性。它呲牙咧嘴,獠牙上挂着丝丝羊血,口中呼出的白气瞬间在冷空气中凝结。见墨白举箭,它并未贸然扑上,而是围着少年缓缓踱步,伺机而动,眼中满是狡黠与凶狠。
墨白心跳如雷,却强压惧意,目光紧锁恶狼,弓弦已拉至满月。
就在狼身形稍顿、欲向左扑的瞬间,他松手放箭,羽箭“嗖”地破风而出,带着少年的决绝与愤怒,直刺狼眼。恶狼反应极快,头一偏,箭擦着它的耳根飞过,钉入身后树干,箭尾嗡嗡颤鸣。
一击未中,墨白未及懊恼,恶狼已咆哮着扑来。它高高跃起,血盆大口张得极大,朝着墨白咽喉咬去。
生死关头,墨白侧身一闪,同时拔出短刀,寒光一闪,在狼腹上划开一道口子。恶狼吃痛,落地后踉跄几步,转身又攻。墨白趁机后退几步,拉开距离,再次搭箭。
此时,恶狼似被彻底激怒,不顾身上伤口,疯狂地向墨白冲来,全然不顾及少年手中利箭。墨白深吸一口气,眼中燃起坚毅之光,在狼扑至身前刹那,他矮身跪地,箭尖上挑,从狼下颚直贯而入,穿透颅脑。恶狼前扑的身躯轰然倒地,溅起大片雪尘,抽搐几下,便没了动静。
墨白瘫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冷汗湿透后背。望着眼前死去的恶狼,他的手仍止不住颤抖,可嘴角却缓缓上扬,露出一抹劫后余生的欣慰笑容。
片刻后,他起身,拖着狼尸,迎着凛冽寒风,大步向城里走去。雪地上,一串坚定的脚印蜿蜒延伸,见证着少年这一场惊心动魄的成长蜕变。
火光冲天的小山村里,趁着梁军斥候还没反应过来,墨白张弓搭箭,“咻、咻、咻”,三箭连珠,箭无虚发,霎时又有三人毙命。
梁军斥候顿时慌了手脚,纷纷翻身下马,藏在马后,小心提防着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箭矢。
李德彪见玫玫的娘亲暂时没有危险,放下心来,越战越勇,寻得一个破绽,挥刀横斩,将梁军斥候首领手中的长枪扫落,再一举刀,就欲结果了他的性命。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名梁军斥候抓起一名男孩,举在自己身前,威胁道:“放下刀,不然我就杀了这个孩子。”
墨白藏在窗下,眼神锐利,从背上的箭袋里抽出一支箭矢,稳稳搭在弦上。
这名梁军斥候却早有防备,趴在马后,不留一个死角,厉声喝道:“还有躲在暗处的那个朋友,也一块儿出来吧。”
见实在没有机会,墨白只好放下弓箭。
小女孩蹲在一旁,双眼噙泪,望着墨白不停地摇头,示意他不要出去。
墨白眼神坚定,对着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后,笑着说道:“放心吧,大哥哥不会有事的,”说完毅然向着外面走去。
墨白上学塾时,沈先生曾为他们上过一课。那日沈先生走进学堂,提问道:“若有一稚童因贪玩掉进水井,诸位恰巧经过,听闻他向外呼救,会不会出手相救?”
学塾内众人没有犹豫,纷纷出言答道:“自然会救。”
沈先生又问:“若自己出手相救,就会死,还会救吗?”
众人尽皆沉默,不再发言。
沈先生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道:“人皆有恻隐之心,遇见不幸事,有能力出手相救,自是最好,但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可以救人,却绝不能让自己深陷死地。”
墨白眉头紧蹙,整堂课上,都在思考沈先生说的话。课后,墨白实在忍不住,起身找到沈先生,问道:“先生,可还有什么其他办法,难道真的只能眼睁睁看着惨祸发生吗?”
沈先生并未直接回答墨白的问题,只是说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聪明人不会这样做,只有愚者,才会选择当仁不让,置之死地而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