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静姝颔首,站起身跟随在她身后。
因为前日膝盖的疼痛,她难免走得慢了些,流萤在身边搀扶着。
王嬷嬷停下脚步,等到她们走近了,才出声嘲讽道,“姑娘请快点吧,再这么走下去日头就要下山了,也不是有身子的人,就不必人搀扶着了吧。”
说罢,故意用力撞了流萤肩膀。
姜静姝扶住险些摔倒的流萤,缓缓出声,“嬷嬷既是来教我学规矩,自己是否也该遵守府中的规矩?”
“我是陛下赐给王爷的侍妾,嬷嬷不必对我的贴身丫鬟如此推推搡搡。
我自认天赋并不愚钝,嬷嬷只要好好说话就好,我定会听嬷嬷教诲。”
“姑娘倒是人没得宠就已经开始跟老奴立威了?”王嬷嬷不以为然。
她是祝南枝的心腹,而姜静姝不过是个不得宠的侍妾,她现在一言一行代表的可都是侧妃。
她面上带笑,声音却冷,“您这脸色是甩给谁呢,现在嘴这么不饶人,等瞧见侧妃了便知道好看。”
姜静姝看着她,只是笑道,“侧妃姿容上乘,自然是好看的。
我只是陈述事实,若这也让嬷嬷不悦了,我未免无辜。”
“姑娘真是牙尖嘴利,还是留着点力气学规矩使吧,看看到时候还能不能跟老奴逞口舌之快。”说完,王嬷嬷便加快了步子。
待她们一行走到清晖阁,祝南枝已然是那副慵懒的模样等着了。
姜静姝上前了几步,恭敬地福身行礼,“参见侧妃。”
祝南枝抬眼看她,不待她说,身旁的王嬷嬷就厉声道,“还不跪下!”
她缓缓跪在地上,身子还未稳,就见王嬷嬷抬手打了下来。
姜静姝猛地抓住了王嬷嬷的手,嬷嬷的力度极大,若是寻常女子定要被她打到。
但她自小身体不好,听从了算命先生的说法,不常见人养在药庐,为了身体康健也会强身健体。
加之宗人府的那三年苦难,好好磨炼了她。
她抬起头看着王嬷嬷,出声道,“却不知嬷嬷为何要打我?”
祝南枝冷冷笑了声,嗓音透着不耐,“你不知礼数冲撞了我,我如何教训你还要问你的意见?”
姜静姝重重放下了王嬷嬷的手,跪下的脊背挺得很直,不卑不亢,“我昨日就冲撞了娘娘。
陛下将我赐给王爷为侍妾,今后还要长久跟娘娘相处,请娘娘明示如何才不冲撞你。”
“你……”祝南枝竟一时被她的反驳惹得说不出话来。
“放肆!半点规矩都不懂的贱婢。”祝南枝将手中的珠串摔在桌上。
她冷声道,“我好心教导你规矩,你不感恩戴德就罢了,还处处出言僭越,说你贱婢都是抬举了。
一个被卖了当宫女的孤儿,不过是做了两日侍妾就想爬到我头上。将来是不是还想把我赶出去,自己坐这个侧妃的位置?
你这种爬床的玩物,也配跟我问话?”
“给我掌嘴!打到她弄清楚自己的位置为止。”祝南枝眼神阴冷,示意王嬷嬷动手。
此时,外面匆匆跑进来一个小丫鬟,出声道,“侧妃,王爷到了!”
听到这声传禀,姜静姝心下一凛,她赌对了…裴景曜这几日可能会来祝南枝的住所。
太皇太后的寿辰将至,裴景曜自然要带祝南枝一同进宫为她贺寿,这两日他正在准备贺寿礼物。
祝南枝是太皇太后的侄女,到底是懂姑母喜好,今日前来大约就是相商此事的。
她松开了抓着王嬷嬷的手,顺着她的力道跌倒在地上,同时一把拽下了她挂在腰间的口袋,一个形状精巧的金发簪掉了出来。
祝南枝跟王嬷嬷几乎是顷刻间便愣住了,王嬷嬷还没来得及捡起,姜静姝早已经将那金簪按住。
王嬷嬷急得想把她拽开,她泫然欲泣,提高了几分声调,“嬷嬷偷盗被我发现就要如此打我吗,求侧妃娘娘为我做主!”
祝南枝不可思议地望着她。
方才还有着使不完力气的姜静姝被碰了下,居然就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那眼眶也是顷刻间便红了,还转上了泪花。
她指着姜静姝怒声道,“你这贱人!”
随着沉稳的脚步声,底下的侍从纷纷行礼,“王爷。”
“侧妃好大的阵仗。”裴景曜的视线扫过房内几人,淡淡道。
祝南枝站起身,脸上转眼就换了副温婉可人的表情迎了过来,声音娇柔,“妾身在教新来的侍妾规矩呢。”
她看着姜静姝,“姜侍妾不知规矩僭越,妾身的教导她不但不听,还当着众人的面大喊大叫,这般举止疯癫的女人,让王爷见笑了。”
姜静姝眼眶含着泪,“妾身言行并非毫无缘由,是这位嬷嬷偷盗在先!”
裴景曜的面容有了几分不耐。
他在战场所向披靡,但处理前朝政事的那些弯弯绕绕就已然够头痛了。
后宅的事,本该是侧妃悉数管理。
然而祝南枝善妒无能,不仅没能把偌大一个摄政王府操持起来,还频频陷害他的侍妾。
如今王府内的大小事宜几乎都是总管事在操持,后宅则显得杂乱无序。
他本该再寻位正妃,然而新帝登基后日日盯着他,令他不能再寻个配得上他的门阀之女,否则会更被忌惮。
于是这般小的事,竟然都要他挂心。
“偷盗?”裴景曜压着心中的烦躁,随便问了句。
姜静姝踉跄着朝他磕头行礼,“方才妾身无意间发现了嬷嬷偷盗主子的物品,王嬷嬷恼羞成怒,当着侧妃娘娘的面竟要打妾身。”
她捡起地上的金簪,略一端详后举了起来,“王府有规定,不能赏赐给下人十两金以上的首饰,这金发簪定是她偷盗。”